这是马丁有生以来第一次站在羊群之中。站在这些四足动物之间，马丁有种说不出来的疏离感，仿佛置身于另一个完全不能沟通的羊的世界。

马丁对牲畜饲养一无所知，他实在看不出这些羊有什么区别或异样。

马丁扭头看了看岚音、黑子和莨菪，似乎她们对羊的了解也多不到哪儿去。

他们大略看了一下，没什么发现，就和陶特老人离开羊圈，回到了屋子。

马丁和岚音、黑子、莨菪商量，决定今晚住下来，看看能不能遇到那神秘的怪物。

然而一夜无事，狗连一声都没叫过。

早晨来临，陶特老人一脸沮丧。昨夜没有任何异常发生，这会让他说的那些事情显得更加荒诞和不可信。

马丁等人也没有办法，没有发现什么有些令人遗憾，但他们不可能无限制地守在这里，只好告辞，回万象都市。

在离开陶特家前，心觉不安的马丁又去羊圈看了一下。

这次探看时天色已亮，马丁原以为能看清更多东西，但早上看到的和昨晚并无不同。

正当马丁要离开时，他忽然觉得被什么东西注视着，浑身打了个激灵。

马丁猛地转身，四下张望，然而什么都没发现。

马丁正疑惑时，冷不丁和一只羊四目相接。

那不是一双畜类的眼睛，而是一双人的眼睛。

马丁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马丁揉揉眼睛，重新看去——羊还是羊，并没有变成妖怪。只是那双渗人的眼睛，依旧冷冷地盯着自己。

马丁不寒而栗，他一边后退一边抓住自己的喉咙，抑制住想要尖叫的冲动。

“你在干什么？”马丁身后传来黑子的声音。

马丁得救般抓住黑子，将刚才看到的情形讲给黑子听。

“不就是那些羊吗，怎么了？”黑子若无其事地耸耸肩。

“不不不，你没看到它的眼睛，就那样瞪视着你，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这时岚音和莨菪也来了，她们听到马丁的讲述都十分诧异。

然而当他们回到羊圈时，却再也找不到那双人的眼睛。

“是你的错觉吧？居然和羊对眼，真有你的。”莨菪吐槽道。

一旁的岚音不安地看着马丁，眼神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担忧之情。

马丁知道这很难令人相信，也就没有多说。这时他多少体会了陶特老人的苦恼——没有可供展示的证据，是否就能认定一切神秘之物皆不存在？

在老人陶特家什么也没查到，马丁等人动身返回万象都市。

————

这之后的几天，羊圈里的那双眼睛，时不时浮现在马丁眼前，搅扰着他的心神，令他迟迟没下决心向胖大教官戈特汇报任务结果。

在做了一个药材采集任务后，马丁终于决定去探访之前去过老人陶特家的两个小队。

第一个小队对那次任务没什么印象，提供的信息也很少。

他们觉得丢羊一事是无稽之谈。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曾经发生过丢羊事件，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陶特老人丢过羊。

他们只看到了一个嗜好饮酒的老人在无端抱怨。

当马丁问道，为什么陶特老人会为了从未发生过的事情，特意赶到城里，并在冒险者公会发布了任务委托一事时，第一小队的人认为，只是老头孤独日久，想要引起人们的注意罢了。反正没人找得到丢失的羊，也就不用付报酬。

马丁听到他们的解释，竟觉得颇为有理。会不会是自己太过神经质了？

然而马丁注意到，第一小队在去到老人陶特家后，很快就离开了。

如果不是第一小队的人太没责任心，就是有某种原因驱使他们离开。

对于前者，马丁无法评判，对于后者，马丁回想起自己在陶特家第二天早晨慌忙逃离的情形。

马丁当时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逃离，他给了自己一个很好的理由，那就是他们什么也没有查到，理应早点离开。

要不是马丁曾在羊圈看到那双眼睛的话，恐怕马丁现在也和第一小队的人一样，得出陶特老人是个酒鬼，在说胡话的结论。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他在进入陶特老人的石砌小屋时，就感到了一种莫名的不安。也许是那些令人眼晕的紫花苜蓿，也许是那只狂吠的大狗，也许是那带着凉意的风。当然最关键的，还是陶特老人讲的那些话，似乎能让人感到一种真实，而不是胡编乱造。

莫非正是这种真实令人不安，以至于让自己下意识想要逃走？

马丁不能肯定。

带着种种疑问，马丁探访了第二个小队。

第二小队曾经在老人陶特家住过一夜，但和马丁一样，他们什么都没发现，次日早晨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他们没有注意到羊眼神的异样，马丁也没好意思提起，以免被当做疯子。

和第一小队不同，第二小队的人对这事的观点分为两种。

第一种观点也是认为陶特老人是个酒鬼，谎报了丢羊之事。

第二种观点则和马丁现在的疑惑有些类似。毕竟他们在那里待过一夜，甚至还一度听到了莫名其妙的声音，虽然声音很快消失，但还是在他们心中留下了不安的痕迹。他们当时分析认为，如果陶特老人说的是真话，确实有怪物光临过他的家，并毫无痕迹地吃掉了他的羊，那么这个怪物一定非同小可，至少不是他们了解的种类，也不是冒险者公会怪物百科上记载过的东西。面对这样未知的怪物，他们这样的橡木级初段小队显然力不从心。放弃才是明智之举。

也就是说，如果这件事是假的，他们理应放弃；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他们还是应当放弃。

马丁立即想到了“逃离”一词。会不会第二小队也在以他们自己的方式逃离“陶特的城堡”呢？

马丁觉得这事件越来越蹊跷，但也只是蹊跷，并无任何实质性进展。

马丁把自己的不安和思考，告诉了他的队友岚音、黑子和莨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