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妙之音犹如天籁,给姜御景和李成蹊吃了颗定心丸。
姜御景见李成蹊,才明白姜呼阚见自己的那种感受,所以他比李成蹊更镇定地安慰着他,“成蹊,咱们先回家,和大家伙商量商量,届时再考虑如何营救我师兄。”
李成蹊回望那片小树林,慎之又慎地点点头,“秋收万人多势众,那群人身骨之强硬,连我一拳下去都伤不了筋骨,在不伤人性命的前提下,我最多只能拦下四五个人。”
姜御景亦心有同感,“我十指已废,无力救出我的师兄,接下来这件事只能拜托你。”
姜御景有求于人,对李成蹊并无那种过多紧张的请求神色,而是略带戏谑地说道。
李成蹊对他的神色,反而越发觉得愧疚,神色诚恳地点头应允,“御景放心,日落之前,我肯定会带回你的师兄。”
姜御景面色一紧,“不用那么急于行事,我肯定秋收万不会选择同归于尽,咱们只要稳中求进即可。”
李成蹊不知道在想什么,点了点头就扶着他回去。
回到家中,耿星河对李成蹊一声不吭的消失已心有忧虑,此时见到姜御景身负重任,脱口而出道,“可是有人暗中意图不轨?”
李成蹊示意他不用紧张,“是那天在门口寻衅滋事打伤梁为之的少年私自寻仇,不知怎么抓住了御景师兄,并以此为陷阱,诓骗我俩前去救人,一时不察,这才受了埋伏。”
耿星河听完,怒气汹汹地握紧拳头,忿声哼道,“好他个不识好歹的杂碎,那天饶了他一回,居然还敢私下报复,我这就去通知封宣侠,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耿星河在外不愿透露两者间的关系,都是以封宣侠代称。
李成蹊果断拒绝,“那少年心性难测,心狠手辣可见一斑,若是咱们通知了封宣侠,难保他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伤了姜呼阚的性命。”
耿星河闷闷不乐,“御景,若你信得过我,随我去趟我家老宅,我爷爷在正骨疗伤这块颇有心得。”
姜御景没有急于应允,而是看了眼李成蹊,见他点了点头,才深深鞠躬谢道,“大恩不言谢,日后但凡遇到不违侠义之事,尽管捎信给我姜御景,千里万里绝不推辞。”
哪怕是答谢,姜御景也不做有违侠义一事,命可断武道可弃,唯有侠义不可以乱。
至于该捎信去哪里,姜御景私下会告诉他。
耿星河没有在意他的承诺,一边吩咐梁为之留守大本营,一边领着李成蹊和姜御景直奔自家老宅。
大门一推,众少年再度现身,只不过目标由少年耿星河变成了李成蹊。
“青阳渡盖青荷敢请战少年英杰李成蹊。”面容稚嫩的少年郎跳下墙头,拦住了李成蹊的去路。
耿星河眉头一掀,开口欲痛斥他,周围少年已跃跃欲试,显然对这少年的求战之意极为支持。
少年盖青荷为人处世,极为爽快,深得众少年欢心,虽不曾义结金兰,却言之有理,颇得众人大力支持。
李成蹊示意他先行一步,“星河先去,治好御景要紧,我随后就到。”
耿星河欲言又止。
李成蹊自信满满地回道,“难道我李成蹊会打不过青阳渡盖青荷?”
耿星河遂大步离去。
“李成蹊,不枉我冠称英杰之名。”盖青荷上前一步,傲然说道。
李成蹊亦上前一步,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垂于腹部,孑然一身地说道,“求战可以。”
“有什么要求尽管提。”盖青荷爽朗接话。
“要你满足我个小小的要求,应不应允,待我胜了你再回复。”李成蹊说完这句话,陡然一步跨出,瞬间跨出两者间的距离,迎面一拳递出。
盖青荷反应不可谓不快,立刻吞气入腹,迎上这一拳。
下一刻,砰然声响,李成蹊拳出不退,盖青荷倒飞而起。
“盖青荷,可还能战?”
李成蹊站在原地,一手负于身后,傲然问道。
“固敢请战尔!”
盖青荷接拳的那一臂有气无力地垂下,另一只手紧握。
这一刻,李成蹊腾身而起,在眨眼之间逼近他,一腿拦腰扫出。
盖青荷深知挡不住,遂一咬牙转身以后背硬接。
腿风近衣,盖青荷心惊肉跳,然而下一秒那一腿戛然而止。
“盖青荷,我有事求你,不愿你身无战力。”李成蹊双手负于身后,平静地说道。
他这一腿及时停下,立马迎来观战少年们的满堂彩,一个个高声叫好。
盖青荷也算是劫后余生,丝毫不怒地回应道,“尽管开口,我盖青荷定当竭尽全力。”
于是,李成蹊上前说了几句话,便转身跑着离开。
直到他离开,盖青荷的脸色依然不曾平静下来,不是他的内心不够镇静,而是李成蹊给的要求实在太令人心满意足。
同行少年见他乐不可支,连忙跳过来,搭在他的肩头,捅着他的后背,贱兮兮地打趣道,“青荷,你是被他打傻了?”
盖青荷见着他的脸,立马嫌弃地一把推开,“阮薄帷,你给我滚一边去,我堂堂盖青荷会被人打傻?”
阮薄帷被他推开,也不恼羞成怒,笑嘻嘻地再度搂上来,“那我的好哥哥是怎么一脸笑意,说来给大伙听听呗。”
这次盖青荷倒没有推开他,认认真真地回道,“天机不可泄露。”
众人嘘声一片。
盖青荷抬手虚按,示意大家先安静下来,“我盖青荷答应了李成蹊一件事,但这事暂时不太方便公诸于众,所以。。。”
盖青荷单手握拳,以拳心抵在胸口,高声问道,“可愿有谁愿与我盖青荷共赴侠义!”
众少年犹豫片刻,唯独阮薄帷毫不犹豫地应下,“我阮薄帷愿与盖青荷同进退,共生死,百死而无悔。”
众所周知,阮薄帷是最后结交盖青荷的人,也是闲来无事最不得盖青荷的青睐之人。
这一点,从盖青荷第一次推开他,可见端倪。
“我等愿与盖青荷同进退,共生死,百死而无悔。”
少年不轻狂,枉为少年郎!
另一边,李成蹊沿着街道行走,哪怕是封宣侠立下规矩在先,他依旧保持高度谨慎,小心提防着每个路过的行人。
洞溪里界碑,唯一的破绽就在李成蹊。
突然,李成蹊的眼神被一道身影不由自主地吸引。
而那道身影也在李成蹊投去目光的那一刻,心有所感,第一时间回过头来看他。
体态瘦削,通眉长爪,腰挂佩剑,无一不在李成蹊的脑海中深刻成型。
这人当下一步跨出,举手来抓李成蹊。
李成蹊亦心有戒备,挪步躲闪,以指尖直戳其掌心。
咚然一声,李成蹊与这人齐齐收手,目露惊讶。
“好个少年体魄,浑然天成,是个好胚子,可愿与我修行?”来者欣赏之余,亦出声邀请道。
李成蹊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来者拍了拍剑柄,“是我唐突了,你是本地人还是外乡人?”
李成蹊看着他,也不说话。
来者颇为欣赏地打量着他,越是审视许久,越是觉得其人尚佳,“我叫李昌谷,来自正字春坊,若你日后行走江湖,可差人寻我名号,我自会来寻你。”
李昌谷见事不可为,遂抛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李成蹊听着李姓,倍感亲切,然而他还是耐着性子不曾开口,直到那人消失在视野中,李成蹊才小心翼翼地赶往星河家中。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不久,李昌谷去而复返,敲了户居住在此的人家大门,随手抛出一袋银钱,开门见山地问道,“我想知道方才与我交谈的少年姓名与门庭。”
这家人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先前也是见着他拦住李成蹊,才迅速关上门,选择视而不见。
此刻被他点名叫出来,中年男人的神色十分尴尬,哪怕是见着钱袋,还是没有半点好转。
“大人,我小门小户,经不起你们折腾,我这上有老下有小,你去问别处那孩子的姓名,行否?”
中年男人惆怅半天,还是狠下心没有回答。
李昌谷倒是有些惊奇,这洞溪里的公户民风还真有些了不起,心有畏惧却敢拒不受命,是该说无知者无畏,还是说无知者好胆量?
“尽管说来无妨,我对那少年并无恶意。”
谁知中年男人说完那句话,咬定闭口不言,任凭李昌谷如何许诺,愣是一句话没说,那袋被揣在怀里的钱袋也没有还回来的意思。
李昌谷气笑至极,一挥手大步离去。
中年男人松了口气,在他边上有个小胖子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爹,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成蹊的名字和门庭?那人一眼瞧着就不是个好招惹的啊。”小胖子说是有些害怕,可眼神更多的是好奇,还有对父亲的不解。
中年男人没有回答儿子的疑惑,而是念念有词,“年年岁岁,平平安安,无事就好,活着就好。”
小胖子见父亲不搭理,不开心地埋怨了句,“偏心的爹,就知道让我拐着弯照顾他。要不是爹坑我,我能为他各种亲身试药,常常弄得上吐下泻?”
中年男人神色尴尬地挠挠头,然后一脸歉意地掏出钱袋,塞入小胖子的怀中,“回屋把钱收好,接下来到你成年,咱家都不愁没钱供你读书咯。”
“爹真是个没出息的,白白长了这么大的个子。”小胖子乐呵呵地捂着钱袋,嘴上还不忘嘟囔着埋怨。
中年男人撇了撇嘴角,望着那跑起来一扇一扇的胖身躯,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我家陈小胖,洞溪里独一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