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六章 客栈门前的刺杀(1 / 1)艮屾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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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日晹晹,天光不显。

云重重,暗无边;风呼呼,寒无垠;好似天打鼾。

哪怕天色朦胧,寒风凛冽,早有朗朗读书声响彻私塾。

封少师一手握着书卷,紧紧放在胸前,若有所思;一手负于身后,掐指如拨动算筹,妙算连连。

忽然间,他瞥见屋外人影晃动,不动声色地朝外走去。

屋内,读书声不绝于耳,皆无停歇。

封少师出了门,立即洞开递炤关,忙一步跨出,举手向人影攻去。

来者不慌不忙,举手架住他的手腕,同时伸手抵住他的拳头,语气平静地说道,“少师宽心,在下来此并无恶意,实则是天色不明,偶闻读书声,便循声而来。”

左右进退不得,封少师只得无奈叹道,“阁下修为精深,少师不如。”

来者松开双手,借着微薄目光瞧着屋内那一道道稚嫩身影,颇为感慨地说道,“外乡相仿年岁尚在读【蒙学】【三字经】【千字文】,到了你这已是【九学】皆有涉猎。难道不担心稚子心浅,学思骄纵,难以专精?”

“若是教人难以入门,九学就不该是九学。”封少师认真回道。

来者沉默片刻,拱手作揖,“在下欣然受教。”

封少师默默无声。

来者见他有所拘束,也不再攀谈,拱手告辞。

封少师目送此人离开,低沉向北风问道,“敢问根老,此人为何而来?”

“如青枫浦玉户帘一般,择一良徒。”

封少师沉默片刻,低声问道,“根老,难道我洞溪里子弟非要年岁轻轻拜师他乡?”

“九岁即可开关,何况孩童心性大已定性。”

封少师言语颇为愤懑,“我洞溪里何至于怯步让道,将这大好良才送与他人?”

若是这些孩子,由洞溪里再调教些年,心性坚韧不拔,假以时日何尝不是一方豪杰?何必假于人手,连心性都不可琢磨。

“其一,为我洞溪里结下香火情,保我洞溪里少年游历山河,平安无事。

其二,也为我洞溪里截留退路,不至于他日天灾横祸,无一幸免。”根老耐心地解释道。

为什么愿意耐心?是因为封少师会将这些话一代又一代地传给学生,再由学生一代代传给后人。

洞溪里的禁地之名,不代表举世无敌,更不代表坚不可摧。

洞溪里不足千人,多达几十姓,稍有风浪就是一家一户断子绝孙,既经不起赴戎机这类的兴风作浪,也禁不起明月乡的推波助澜。

“我知你心意不顺,觉得何必结交香火情!更不必委曲求全,谋取后路。”根老轻声安慰道,“我们这些习武之人进可攻、退可守,自是安然无虞,可是那些朝夕相处的凡人呢?武力永远不是保护洞溪里最好的武器。”

“关于这点,你们两兄弟可以好好学学李成蹊。尤其是为人师表的你,别动不动教唆学生习武强身,锄强扶弱。”

正在气头上的封少师讪讪一笑。

“潘怀先的那一拳,陆浚仪的心意决,林绛珠的修心法,陈小胖的修身术,还有应妱璃的【月华清心咒】,宋少连的【镜中行】诸如此类,当真以为我无所觉察?”

封少师也不觉得惊讶,也不害怕根老责怪,低着头也不说话。

“与人为善,莫向恶行。活着挺好,何必争胜?”

根老遥遥叹息,便慢慢没了声音。

封少师低着头,沉默不语。

良久,他才回到屋内,对那正在专心读书的陈小胖说道,“陈小胖,成蹊出了点小事,你代为师去探望一二。”

肉嘟嘟的陈小胖被点名,第一反应是老师发现自己在偷吃,心神一跳,可一听这话反而没有半点的轻松,满脸不情愿地回道,“少师,路途遥远,雾色又浓,您怎放心让我去?”

“您看,少连身强体壮,精神奕奕,不如您让他去吧。”

封少师捏着鬓角,似乎有些意动。

坐在最右后方的宋少连急忙起身,“回少师,学生学业尚未完成,并无闲暇远行。”

封少师一捋鬓角,一锤定音道,“既然两人都互相推辞,不如一同前去。”

“老师,我可以陪少连一起去?”这时,短发少女豁而其身,主动请求道。

“今日无光,不宜出门,别想趁机逃学。”封少师一口回绝道。

私塾内,哄笑声骤然响起。

短发少女眉头一扬,乖乖坐下。

宋少连恶狠狠地瞪视陈小胖,与他一前一后出了私塾。

“宋小胖,我看你是皮痒了。今个又来没事找事,信不信小爷我揍的你满地找牙?”宋少连出了门,左右张望无人,啪地给了他后背一巴掌。

陈小胖嘴里咕囔着,“闹什么闹,出来陪我喝西北风,不比咱们在私塾里读书要强的多?”

“师傅让我们去看望李成蹊,能有啥好事?那家伙瘦不拉几的,个子又矮,也没人要。打小孤苦伶仃,家里有个老太婆也不怎么管他,搁我一拳撂倒,保管他也没人照顾,不如趁早投胎得嘞。”

陈小胖慢悠悠地转身,非常严肃地哼道,“师傅说过,我们要与人为善,切记不可为凶出拳。”

“我是瞧着他可怜,送他早日解脱,不是行凶作恶。”宋少连语气坚决地回道。

“虽然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肯定你说的不对。”陈小胖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嘟囔着回道。

宋少连嘿嘿直笑,也不再打趣他。

路上,陈小胖遇着了通眉武者,非常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通眉武者不明所以,但也礼貌地回了他。

“小胖,你哪根筋不对头,和那么个怪人招人,瞧他那样子我就觉得心里头有点慌。”见通眉武者离开,宋少连才从陈小胖的背后跑出来,捂着胸口小声说道。

“那人瞧着不咋样,但人品不坏。爹说这人若是在咱们这遇着了麻烦,让我能顺手帮一下就帮一下。”

宋少连一听,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猛地趴到陈小胖的背上,耍赖地叫道,“小胖,我好累,你背我走走吧。”

“陈叔叔说,要助人为乐,现在可不是要帮我?”

陈小胖本来是想用力震开他的,听到这话觉得貌似有点道理,索性任他赖在肩头。

“你说成蹊,这小子会不会长高长胖了点?”

“会个屁,就他那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钱袋,不哪天被悄无声息地冻死街头,都谢天谢地嘞。”

“我说,你怎么就不能盼着点人好?”

“我这实话实说哎,不信你回头把这话说给少师听。”宋少连嘿嘿劝道。

正在院中打拳的李成蹊猛地打了个喷嚏,心神不快地放下拳意,郁闷地走到石桌边上。

独自饮酒的风景异瞧着他这副模样,不解地问道,“你这是突然受了风寒?”

“不知为何心头不痛快,我想多半是某个人又在咒我。”

风景异笑了笑,不予置评。

若是咒人真能叫人心神不宁,那我的对手岂不是要叫我时时刻刻走火入魔?

“成蹊,来,陪我去趟客栈,我估摸着根老能给我找着枪头。”燕子矶也不知在屋内怎么捣鼓的,居然真让他给弄成了枪身。

“燕兄真乃世间高手。”风景异瞧着朱红色的枪身,由衷地佩服道。

燕子矶洋洋得意,拉着李成蹊就往外跑。

“桃花鱼,不准备再去看看?”李成蹊一边跑着,一边问道。

“不看了,本昭侠朱枪在手,管他何人,一枪挑之即可。”

“朱枪再强,终是外物,桃花鱼可是性命相连。”

燕子矶哼道,“根老当初所言,或许并非让我去取桃花鱼,而是让我找根枪身,毕竟不倒金枪没了枪还怎么不倒?”

李成蹊笑而不语。

两人一路狂奔,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客栈。

莫得意双眼明亮,显然不在修行中。

在他边上,贺上窟独自坐在门槛,愁眉苦脸。

燕子矶也没精神去调戏他,自顾自地跑去找根老,“根爷爷,根爷爷,快给孙儿找个枪头。”

根老见他到来,那尾桃花鱼还在李成蹊的肩头转悠,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抽起长棍就往他头上狠狠敲了几棍。

“怎样,根爷爷,这棍身不错吧,我觉得用着挺顺手,就给他顺了回来。”挨着打的燕子矶厚着脸皮笑道。

根老掂了掂枪身,还真别说,出奇地合乎心意,“白瞎了老头子给你的机缘,去了好几次都抢不着。”

燕子矶尬笑着,“根爷爷,我这叫随遇而安。”

根老冷笑了一声,又冷不丁抽了他一棍,“还真别说,抽你的时候,用着挺稳当。”

燕子矶立马急了眼,失声痛哭道,“根爷爷,这是你孙儿的宝贝枪身,可不能拿去当打狗棍。”

对他的这种态度,根老反而没有流露丝毫不满或者惊讶,就是很平静地笑道,“油嘴滑舌,枪身先放在这,回头我找人给你试试看。”

燕子矶开心一笑,“谢谢根爷爷。”

莫得意在边上呸了一口,骂骂咧咧道,“没出息的家伙,到嘴的鸭子也能飞。”

燕子矶也不生气,转过身去搂住他,一脸亲近地说道,“小兔崽子,你能跟在根老身前修行,还有我的一份功劳。”

莫得意理直气壮地回道,“要不是念在这一重关系上,我早就一刀劈了你。”

燕子矶哼道,“有本事等我朱枪到手,咱们再来一场。”

莫得意一口否决道,“我的刀不见血,不回鞘。”

燕子矶哼哼一声,还想说话,李成蹊一把给他拖回来,问向根老,“我要怎么安置他?”

根老佯装没听到,趴在那呼呼欲睡。

李成蹊无奈地摇摇头,也不再追问。

“贺上窟,你那女人不是个好东西,趁早扔了趁早了结。”燕子矶不去撩拨莫得意,又转头去招惹贺上窟。

正郁郁寡欢的贺上窟猛然起身,一瞬间一拳击中他的腹部,然后侧身一脚连着李成蹊一起鞭飞。

“真是无妄之灾,挡都挡不住。”李成蹊一脸茫然地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死死按住燕子矶的肩头,“别逼我动手揍你,有损形象。”

“我实话实说,凭什么要捱这一脚。”燕子矶不满地哼道。

“就凭你嘴巴不干净。”

这句话当然不是李成蹊说的,也不是莫得意说的,更不是在场这里人说的。

“小崽子,我看你是不知花儿为何那样红?”燕子矶挣脱束缚,突然间冲到说话之人的背后,一手将他给拽下来,再一巴掌给他狠狠地按在地上,面朝地面,朝着他的臀部噼里啪啦地来了几巴掌,余气未消地哼道,“小崽子,知不知道错了?”

就在这时,燕子矶突然心头一跳,忙将说话之人护在身下。

原来是浓浓雾色中,两道白影匆忙现身,手持利刃直取少年性命。

莫得意与贺上窟刀剑连忙出鞘。

李成蹊骇然失色,大喊一声,“小心,有人行刺。”

然而,利刃的速度远远超过众人的想象,笔直锋利地分别穿透目标的后背,直达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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