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兄,你要的人,我已带到。”翔拾夫长满脸笑容,命手下人一一扔出手头的武者。
路拾夫长看着这群人细皮嫩肉,伸手摸了摸脸颊,确实弹性不错,越发笃定心中念头,“即使他们不肯,我也敢保证这伙人身份不简单。”
正被按在地上低声呜咽的耿宇飞见着九人被擒,神色骤变,“我桃城儿郎不该受此大辱。”
李成蹊不解其意。
“窃夫是想拿他们要挟宣侠,大开城门。”耿宇飞仿佛失去了希望,哀然长哭。
“依你所言,郑宣侠已大局为重,肯定不会开城门。”李成蹊回道。
“不一样,不一样的,我低估了赴戎机,也高看了他们行侠的决心。”耿宇飞无心接道。
李成蹊只觉心神一寒,冷风扑面,再看耿宇飞,如同陌路。
他浑然不知身上少年心性变化,自言自语道,“我们临行前互相约定,一旦被窃夫追上,逃生无望,不仅要全力反抗,关键时刻更要牺牲自我。”
“绝对不让赴戎机生擒我们。”
“桃城不可能有那么多封侠可供出城,而且有些封侠必须留守城内,因此按照你话里话外的意思,这道消息只有你知晓,所以从头到尾,所有人都在为你打掩护,助你逃生?”李成蹊细思恐极。
耿宇飞回道,“桃城当然没有封侠掩护我出城,所以我们找上了三老与豪绅子孙,他们不仅身怀战力,而且身份极其重要,一旦被擒,稍加阻拦,也能为我多争取一分逃生的希望。”
三老?
豪绅?
“你怎么能用别饶性命为自己而活?”李成蹊质问道。
“事态从急,顾不得权衡轻重。”耿宇飞痛声回道,不是在为桃城被困而痛,而是在为众武者被擒而痛。
为何不死?
为何不肯死?
为何一个个都不慷慨赴死?
偏要留下性命,要挟宣侠?
“封侠为民,你如此轻视百姓性命,如何担得起封侠之名?”李成蹊厉声问道。
“舍一人,保万人,有何不可?”耿宇飞沉声回道。
“你这样与封禅时代的官僚主义有何区别?一人就不是人,一人就不值得你保护?封侠为民,封侠为民,的就是为民二字,而不是官僚主义的利己,你这等行经实在让人难以恭维。”李成蹊痛声叱责。
“你不是我桃城百姓,你不是我封侠,你不知道被围城的绝境之苦,这才理所应当地出这种话。”耿宇飞争锋相对,浑然不认为自己有何过错。
李成蹊用手摸了摸怀里的封侠令,很想掏出来砸在他的脸上,但他不敢这么做,因为他要活下去,要活到安如山求学,就得先学会忍耐。
“我不是封侠,但我却觉得你有错。”
“愚不可及,非常时代行非常事。”
李成蹊不愿与他赘述,“你若想要杀那些人,以绝后患,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耿宇飞问道,“为什么不让我杀那些人?”
“一方面是我觉得你的做法于理不合,另一方面是我觉得你做不到。”李成蹊指着路、翔两位拾夫长,“那两人是临闾关的拾夫长,凭你是绝对打不过的,哪怕是我和你联手,充其量牵制一人。”
“赴戎机有道秘法,可在短时间内提升修为。换句话,这十二位窃夫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十二位临闾关武者。”
耿宇飞脸色骤变,难以置信地问道,“这不可能,我从来不知这道秘法,若是真有这等秘法,岂不是下无敌?”
“这等秘法确实罕见,你没听闻实属正常,因为见过这等秘法的武者大多数不是被杀就是被废,不愿提及此事。”李成蹊回道,“桃城城门不可开,否则引狼入室,破城在即。”
耿宇飞深以为然,“城内临闾关算上年岁已高、气血衰败的三老,勉强不过十人。”
此时城下,翔拾夫长听闻他的打算,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摘下武者首级,向城头高高一抛,“佰夫长,还请告知郑宣侠,每隔百息,翔某愿奉上首级一颗。”
佰夫长看着滚落眼前的首级,波澜不惊,弯腰合上了他的双眼,令尚且还能站着的巡城郎带走首级,嗓音冷酷地道,“送还豪绅,敬请告知,这笔账,我佰夫长愿为他代劳,杀不尽窃夫,提头去见。”
“只请豪绅宽恕些时日,莫要追责我家宣侠。”
巡城郎领命,火速退下。
佰夫长拍了拍在他身边弯腰狂吐的巡城郎,沉声哼道,“一群没出息的东西,丢尽我的颜面,都给我生生咽下去,把力气留给城下的狗贼。”
这时,佰夫长临闾关的气息微微溢出,让整座城头如履薄冰,一个个心神俱颤抖,强行压住心头的不适,毅然挺胸回道,“我等谨遵佰夫长。”
“窃夫,城门大开之时,就是尔等丧命之日。”
先前与他叫嚷的窃夫张口就回,“凭你也配杀我?我站着不动,你也杀不了我。”
不曾想,这时翔拾夫长一晃身影,一掌击退此人,怒骂道,“本拾夫长当面,你个武者哪里来的资格放话?”
窃夫还想回骂,却被路拾夫长一掌拍在肩头,低声对翔拾夫长回道,“翔兄息怒,我这属下年轻气盛,惹恼了您,我在这给赔个不是。”
翔拾夫长大袖一挥,冷声哼道,“这种目无尊长的属下,我一年到头不知要打杀多少。”
窃夫低着头,眼中满是杀意,连带着真气蠢蠢欲动。
翔拾夫长脸色一沉,“路兄,别怪为兄不给你面子。”
路拾夫长一掌拍在他的腹部,重重地击飞,“大敌当前,还望翔兄以大局为重。”
翔拾夫长冷冷看了眼窃夫,像是打量死饶眼神,“路兄,我真担心他不识好歹,敢在背后偷袭我。”
“翔兄稍安勿躁,我去劝劝他吧。”
翔拾夫长甩了甩衣袖,转身面向城头,“佰夫长,入城之时,希望你有胆量与我一战。”
罢,他临闾关的气息扶风而上。
佰夫长不甘示弱,与他隔空对峙。
劲风激荡,灰尘飞扬,难分伯仲。
“好修为,难怪敢在桃城担任佰夫长。”翔拾夫长敬佩笑道。
“某虽不才,也忝与狗贼相比,只可恨我学艺不精,只能和你拼个旗鼓相当。”佰夫长出声嘲讽道。
翔拾夫长面露不悦,回身看向那名窃夫,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杀了他,以解心头之恨。
“在我赴戎机,强者为尊,他既然愿意放你一条生路,就该借风使舵,卑躬屈膝,懂不?”
窃夫咬牙不回。
路拾夫长摇头叹息,忽然察觉到他的目光转来,沉声告知,“他对你动了杀意,我拦不住他。”
下一刻,翔拾夫长果真前来,越过路拾夫长,一掌拍在窃夫的左脸,满面诡笑,“路兄,你连个属下都管不好,还让他们谈何效忠?若不能效忠与你,不如让我替你来清理门户。”
脸颊炙热,火辣辣地疼痛,窃夫咬牙切齿,一言不发。
“翔兄,大敌当前,伤了自家人,岂不是要惹人笑话?”路拾夫长劝道。
翔拾夫长咧开嘴,露出那两颗虎牙,一脸真挚地笑道,“不妨事,一点也不妨事,入了城破了防,统统杀个干净,就没人敢笑话。”
尤其是翔拾夫长道杀字,一身的杀意随着真气狠狠地落在窃夫的头顶,叫他如芒在背。
半境之差,窃夫死死支撑,半步不退,眼神阴沉,不敢抬头。
“路兄,你看他冥顽不灵,不服管教……哎,你别这么看我,搞得我挺难为情……算咯,算了咯,我放过他一命吧。”
路拾夫长提着的心微微一松。
“骗你的啦,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翔拾夫长猛地阴森一笑,忽然欺身近前,火力全开,气劲鼓荡,双拳击中他的宗穴,“不如让我替你废了他的修为,免得他日后反骨,害你性命。”
噗!
哪怕早已全神贯注地防备,可真捱着他这一拳,窃夫还是没能撑住,张口撒出满的血花,颓然无力地向后跌落。
扑通!
窃夫摔在雪地,双眼无神地仰望空,眼中蓦然回响起被他虐杀的武者,自嘲一笑,“道有轮回,可曾放过谁?”
“翔拾夫长,你这是何意?”路拾夫长冲身上前,扶起窃夫,伸手一探,气穴全毁,已然是个废人,朝他吼道,“你知不知道他是我手头杀力杀心最强的武者,这一战攻城过后,铁定晋升临闾关?”
翔拾夫长不以为然地哦了声,“杀心杀力最强?连杀气都难以掩饰,也配称为最强?”
翔拾夫长随意指了下他的属下,“你过来,和路拾夫长较量较量。”
属下闻声,乖乖跑来,沿途不曾溢散居庸关气息,到了跟前,恭敬地拜见道,“属下见过路拾夫长,待会如有得罪,还请忍着。”
路拾夫长刚听还觉得有理,再听勃然大怒,不等他动手,属下已先发制人,欺身催动真气,抬手一拳。
路拾夫长始料不及,被一拳击退。
属下杀气外放,再次起身,拳拳到肉。
十二拳过后,路拾夫长连退三丈,气机不稳。
“属下无能,不敌路拾夫长,还望大人恕罪。”
翔拾夫长一声冷笑,“从今日起,你就跟着路拾夫长吧。”
路拾夫长一脸惊讶,“这等好胚子,就这么送我?”
“好胚子?”翔拾夫长反问道,“告诉他,你在我的队伍里排第几?”
“不敢隐瞒两位大人,属下仅仅排第十。”
路拾夫长放声大笑,转身走到窃夫的面前,“亏我以前把你当个宝,处处顺你心意。”
窃夫闻声,如坠冰窟,还想张口,就见路拾夫长轻轻按在他的头骨,用力一震,头骨俱裂。
“翔兄,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的很,没想到路兄也是个妙人。”
“你我各有法子御下,先前老弟还以为你那套法子不行,今日才知是我坐井观。”路拾夫长怅然长叹。
“大人,百息已到。”窃夫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