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方从魏忠贤手上接过叶向高的折子念了起来“臣之曰与邹元标同去,正自度其力不能,恐天下后世推敲于存亡利害之故委罪于臣,而非止为讲学之一端也。夫无宰相之才而冒宰相之位,固臣之所甚不安也无宰相之权而当宰相之罪,亦臣所必欲逃也。臣在此一年,所见大臣去国,如刘一燝、周嘉谟、王纪、孙慎行辈皆发自言路,断自上传。今邹元标又将以此去矣。此虽言官之善体圣心,抑亦进退大臣之道固如是耶?望圣慈哀怜,使臣得与一燝等之后。”
叶向高的这个折子,满篇都是牢骚话,要跟朱由校闹辞职不干了。
朱由校皱着眉头问魏忠贤“怎么批红?”
魏忠贤道“王公公已经为皇上拟好了批红。”
王体乾早就按照魏忠贤的意思拟好了批红,他向朱由校禀道“拟批卿以元老,率先百僚,言官期望之殷,即朕倚任之重,岂得谦让引退?还着鸿胪寺上官宣谕即出佐理。”
这个意思是拒绝叶向高辞官。
朱由校满意地点头同意。
魏忠贤趁机进言“皇上,叶阁老之所以呈这份折子,都是被邹元标逼的,自从上次朱童蒙弹劾了邹元标,邹元标几次三番闹着要辞官,他这是以退为进,以为这样皇上就会挽留他。”
朱由校听了魏忠贤的话就有点不高兴了,他沉下脸道“邹元标这是想要挟朕,他不是想辞官吗?朕就随了他的意,邹元标、冯从吾要走就让他们走好了!”
魏忠贤和李永贞、王体乾交换了一下眼色,心中窃喜,这下终于可以把邹元标赶走了。
朱由校刚说完,又把眼光转向袁方问道“袁爱卿,你怎么看?”
袁方道“皇上,邹总宪、冯左宪都毕竟都是威望很高的老臣,就算让他们回家,也必须办得体面一点。”
“对对对!”朱由校又转向魏忠贤问“大伴,你以为如何?”
魏忠贤道“袁千户说得有理,要走也该走得体面风光。微臣以为邹元标应加太子太保,驰驿回籍,皇上何时要用他还可以随时把他叫回来冯从吾也该以礼加秩。朱童蒙无事生非,搞出诸多事端,将其调离京城,以息风波。请皇上圣裁。”
朱由校听了魏忠贤的话,觉得可行,便对李永贞和王体乾道“就按大伴说的去办!”
魏忠贤又让王体乾拿出一份奏章出来,呈送朱由校,朱由校这次真的不高兴了,还让不让人休息了,奏章怎么一本一本地奏个没完?
魏忠贤没有顾及朱由校的脸色,道“这是翰林院庶吉士郑鄤的奏章。”
朱由校不耐烦地挥挥手,道“这份奏章,朕全权交给大伴办理!你们都退下吧,朕累了。”
袁方一听是郑鄤的奏章,内心不禁警觉起来,郑鄤是自己“桃园六居士”的兄弟,他如果有什么事,袁方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魏忠贤向王体乾使了个眼色,王体乾就把郑鄤的奏章收了回去。
李永贞继续留在御书房伺候朱由校,袁方跟着魏忠贤和王体乾离开了皇宫,回到司礼监,魏忠贤让袁方先回去,袁方为了郑鄤,还是跟着魏忠贤进了值房。
走进温暖的房间里,袁方不等魏忠贤和王体乾脱下大衣,就向魏忠贤拱手道“魏公公,袁方有一事相求!”
魏忠贤一边脱大衣一边笑道“难怪不肯回去,原来还有事求咱家。说,是什么事?”
袁方道“刚才我听魏公公说有一份郑鄤的奏章,郑鄤是我的同年,我想知道他那份奏章的内容。”
魏忠贤道“咱家还以为有何为难之事呢,就这事呀,王公公,你拿给他看看吧!”
王体乾拿出郑鄤的奏章递给袁方“这个郑鄤真不知天高地厚,一个小小的庶吉士竟敢弹劾魏公公,你看看吧!”
袁方听说是弹劾魏忠贤的,他原本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他提醒自己,这个奏章绝对不能看,否则就会得罪魏忠贤。他机智地把王体乾递过来的奏章推了回去,道
“这个郑鄤的确是不知天高地厚,连魏公公都敢弹劾,我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魏公公,袁方有个请求!”
此时魏忠贤已经坐在了太师椅上,他端起了小太监为他冲好的一杯茶,调侃道“你的请求还真是多,现在又有何事?”
袁方道“这个郑鄤真是不懂事,好不容易进了翰林院却不好好珍惜,也学做别人写什么奏章。袁方请求魏公公把这个郑鄤降职驱出翰林院,让他到我这里来,等我来好好教他做人。”
魏忠贤问“如果这个郑鄤不听你的管束又如何?”
袁方道“如果郑鄤不听管,我再写奏章,就听凭公公您的发落,我不再管这个闲事。”
魏忠贤道“好,咱家就把郑鄤交给你,你帮咱家好好管管他。”
“多谢公公!”
袁方看到王体乾在暗自摇头,他是不相信袁方有这么大的能量的。
袁方的这一举动不是在害郑鄤,而是在挽救他。
历史上,郑鄤只做了二个月的庶吉士就被魏忠贤革职回原籍。天启六年,杨涟、左光斗等六君子遭魏忠贤阉党诬陷入狱,郑鄤作黄芝歌寄予同情,被削职为民。为免遭毒手,他远遁江西、广东一带,崇祯继位才得以返回故里。直到崇祯年郑鄤才被重新起用,进京后,因抨击内阁首辅温体仁,后遭温体仁诬陷,指使常州府武进县中书舍人许曦劾以“杖母不孝”和“奸妹”,刑部尚书冯英经过审理后,给郑鄤定下“假箕仙幻术,蛊惑伊父郑振先无端披剃,义假箕仙批词,迫其父以杖母”之罪,郑鄤由此而被捕入狱,备受毒刑,他在狱中所作的痛沥奇冤疏记载,“疾痛呼天,一字一血,字忘溢格”,可见其悲惨之程度。
崇祯十二年,郑鄤被崇祯下旨凌迟处死。
袁方了解郑鄤的这段历史,他一心要改变郑鄤的命运,所以才向魏忠贤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