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天来得很早,现在才是二月中旬,大地已是草场莺飞。
这天下午,袁方被张之极所邀,来到了南京长板旧院。这里是南京城最为繁华的青楼之一,因地处夫子庙前的长板桥而得名“长板旧院”。
此地也称曲中,前门对长板桥,后门对沙库街。青楼鳞次比屋而居,屋宇清洁,花木萧疏,迥非尘境。
秦淮河畔,红日当头,岸边柳树开出了新枝,路上熙熙攘攘,一顶枣红色的八抬大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一处二层小楼前,随着一声“压轿”,白袍青履的袁方从轿中走出,一条革带束腰,精神抖擞。
这款革带,是由皮革制成的腰带,外裹青绫,上缀犀玉,此乃身份的象征。
“袁哥!弟在此恭候多时,快快与我进了这羡兰楼。”
原来袁方已经站在了羡兰楼前,袁方随张之极进了羡兰楼的大门,进了大门便是一个厅堂,里面有天井,堂前摆了几张方桌,却空无一人,雕花木楼连接楼上,通过天井能够看到二楼的走廊,有一烟花女子正依栏看着楼下。
走在前面的张之极向袁方解释:“袁哥,这个小楼已经被我包了下来,十分的安静。来,跟我上楼来!”
袁方跟着张之极缓步上楼,一段优雅的江南小曲从楼上缥缈而来,他对江南小曲也是熟悉的,听从这是上马姣的曲调。
一个甜嫩的女声:凌波罗袜,天然生下,红云染就相思卦,相思挂,回来不见空飘飘
上了楼又是一个厅堂,正中一张八仙桌,已有两人在坐,一个女子坐在堂前抱着琵琶边弹边唱。
八仙桌旁的二人看到袁方连忙起身,这二人袁方只认得一个,另一个从未见过。
认得的那位叫王成耀,是户部尚书王永光的公子,他们在京城时常常一起玩。
现在王永光已是南京都察院的执掌人,称为“南掌院”,所以袁方在此见到王成耀不出意料。
王成耀主动迎上来与袁方行礼寒暄:“袁公子,京城一别已半载,想不到在南京我们又见面了!”
袁方笑而拱手回礼:“是呀,真想不到,才隔年又见面了。”
王成耀神秘道:“袁公子来南京我可是早有耳闻呀!”
张之极插话道:“王公子不愧是包打听,我袁哥的事你也知道。”
王成耀不好意思了,“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略知一二而已。”
“你都知道些什么?”张之极问。
王成耀答道:“我听说,袁公子的升迁与崔呈秀有关。前两个月,崔呈秀向皇上疏荐了袁公子、张鸣鹤、申用懋、许宏刚、石三畏,还有家父。只是袁公子来了南京我却没料到,袁公子,你是魏公公身边的红人,为何也来了南京?”
袁方坦然一笑:“王公子不知,我也不知。”
众人皆笑。
此时,歌女换了一种曲调,名为醉花阴。
四人落座后,张之极这才把另一人介绍给袁方。
“袁哥,沈公子你可见过?”
袁方起身向沈公子行礼:“还未请教,不知沈公子”
沈庄卿回礼道:“袁公子,我乃沈庄卿。”
张之极告诉袁方,沈庄卿是南京工部尚书沈儆炌的公子,而沈儆炌正是从南京兵部右侍郎的位置升上工部尚书的。
袁方以为自己是接替沈儆炌兵部右侍郎一职的,后经沈庄卿解释才知道,原来接替沈儆炌的不是自己,而是岳元声。
“那么,岳元声现任何职?”袁方问。
沈庄卿道:“你没听说吗?他现在已经升为兵部左侍郎,是你的顶头上司。”
袁方迷糊了,这不应该呀!南京的六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同时设立左右侍郎的,既然已经升了岳元声,我不就是个闲职中的闲职了吗?
此时,王成耀接过话头“我听说岳元声弹劾魏公公,想不到他还升职了。”
沈庄卿道:“我也听说了,魏公公把袁公子调来南京,是不是要架空岳元声呀?”
“不好说。”张之极端起了酒杯,“我们不说这些。来来来!大家都举杯,先干了这一杯!”
“对对对!来这里就是寻开心的,喝酒!”王成耀也举起了酒杯,豪爽地一口喝下杯中酒,放下酒杯对着堂前喊,“老婆子,叫几个姑娘过来陪酒,怎能让我们干喝酒呢!”
“来了,来了。”一个三十上下的老鸨笑盈盈地跑了过来,“几位大官老爷,姑娘们正等着你们传唤呢,翠兰、海兰你们都过来吧!”
话音刚落,四个披红戴绿的女子从则旁的耳房碎步而出,每人头上还带了不菲的饰坠。
袁方的第一次来羡兰楼,张之极把袁方介绍了一遍,然后开始分配四个风尘女,这四个女子在桌旁没有坐下,分别在每人身边站着赔笑。
站着袁方身边的风尘女子看上去都已经有二十三四岁了,肤色虽白,却是苍白无色的那种,绝没有什么美的感觉。
袁方又看了其他三个,品相也都差不多,作为一个穿越者,见过的美女不胜枚举,眼前的这些实在是要他看不下去。
“诸位大官老爷喝好玩好,有什么吩咐让翠兰传个话。”老鸨摇着一把蒲扇一扭一扭地离开了,那个一直不知在唱些什么的歌女也终于不唱了,她收拾行头跟在老鸨后面,走进了西头的一间厢房。
那个叫翠兰的浪笑道:“诸位官人,别就这样干喝酒呀,我们一起来玩行酒令吧!”
于是大家开始行起酒令,好在这几个风尘女比较专业,酒桌上的欢乐气氛皇上很足的。
袁方却并不是很上心,作为一个穿越者,而且又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十分地精通歌词诗赋。虽然精通歌词诗赋,没有遇到能够互相欣赏的人,便显得心不在焉了。
张之极原本玩得很投入,很快他就发现了袁方的心不在焉,他是为袁方才专门包下羡兰楼的,袁方都不尽兴,他当然也不开心。
“老婆子,快快出来!”张之极略带酔意地重重放下酒杯,对着西头的厢房喊道。
老鸨屁颠屁颠地从西厢房出来,脸上依旧是那种特有的笑,边走边问:“几位大官老爷有何吩咐,是否姑娘们不听使唤?”
张之极起身一脚踩在椅子上厉声喝道:“羡兰楼就没有一个像样的雏子吗?”
老鸨也是久经风浪的人,她笑得眯起眼睛,“有有有!我这儿呀,还真有一个,新到的,还未呢!因为年岁还所以没有让她出来。”
“多大了?”张之极问。
“现在还是豆蔻之年。”老鸨已经来到张之极面前,“我这姑娘呀,算不上是个绝色美人,却也长得纤眉细目,小巧玲珑。”
张之极把脚放了下来,道:“嘴长在你身上,你说得再好也不可信,你把她叫出来让我们看看,如果真的如意,把她包了下来也未尝不可!”
“只要价钱公道,当然是可以包的。”老鸨脸上绽出了红光,她对着东头的厢房喊了一声,“四娘,你出来一下!”
酒桌上的人全都静了下来,目光集中在了东厢房。
然而,并无人应答。
“这个烂蹄子的,竟然不搭理!”老鸨恶狠狠地对酒桌边的翠兰道,“快,你去把她带出来!”
翠兰好像得到了皇上的圣旨似的,带着很王东厢房而去,边走还边撸起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