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似笑非笑地看着杨靳,道:“怎么,没钱?何员外若是不给你好处,你会为他干这事?”
“这事?”杨靳不明白了,听师爷的意思,何员外买官府的粮食还是很丢人的事。便愤愤道:“何员外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何家庄所有的村民,他不忍心……”
“行了,你若想拿粮,就须得意思一下!”
“意思一下是多少?”到了这步田地,杨靳也别无他法,既然答应了何员外,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回去。
师爷笑眯眯地道:“小伙子,看你是个聪明人,总不会把意思一下变成不好意思吧,嘿嘿。”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杨靳叹了口气,探手入怀,摸出了何员外送给他的那个绸缎布料的钱袋。师爷一把抢了过去,掂量了一下,打开一看,目光有些发直,抬起头,重新打量起杨靳,喃喃道:“何员外出手真是阔绰,这得上百个金币吧?”
杨靳颓然点点头。
师爷险些笑出声,将钱袋往怀里一放,转身欲走。杨靳忙上前拦住:“你都拿走?”
师爷道:“上下打点需要很多,这些还不够呢,我再替你说说好话。放心,粮食肯定让你拿到。”
杨靳无可奈何,也无话可说。师爷一直将他送出门,脸上笑意不绝。
杨靳走出县衙,低声咒骂一句,回身冲县衙大门吐出一口浓浓的唾潮沫,无巧不巧,正吐在门旁一尊石狮子咧开的嘴里。跟路人打探,找到驿馆时,天色已是不早。他拿出师爷给的介绍信,驿馆的人自然便接纳了他,给他开了一个二楼的房间。房子不算大,但一应俱全。他坐在窗前,望着外面大街上穿梭往来的人群,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那么沉甸甸的一袋金币,说不见就不见了。他虽不知这一百个金币的用途有多大,但也知道定能买许多东西,要不那师爷也不会把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像何员外这种有功名的人跟官府做交易都会吃这么一个大亏,更不消说平头老百姓了。杨靳就那么坐着,想着烦心的事。等他发现天色黑下来时,也觉出了肚饿。这驿馆中就有卖饭食的,他走下楼,便看见几个店小二模样的人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从他眼前掠过,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但店小二早已不见了身影。
“这驿馆可能便是县衙开的客栈。”杨靳这样想着,便朝大厅走去。他的想法也不完全是错的,这驿馆的确类似客栈,但不是县衙开的。
“等一下!”迎面过来了一个店小二,正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杨靳赶忙叫住了他。
“公子有何吩咐?”
“给我炒四个菜,再来一坛好酒。”
“公子,我就是个送菜的,你去跟我们馆长说吧。”那店小二说着回身指了指大厅。
杨靳刚走出几步,探手一模衣袋,脸色登时变了。金币早就被那师爷搜刮去,哪里还来的钱财,全身上下连半个铜板都没有。这下他有些慌了,再回县衙跟那师爷要,瞧那师爷那副见钱眼开的德行,怕是半个铜板也要不回,况且自己身无分文,县衙大门怕是也进不去了。
明天怎么向师爷要粮食呢?
想到这里,杨靳更是心慌,同时暗骂自己为何不留个心眼,怎么能把金币都掏出来呢。他这样自怨自艾,但抵消不了那清晰的肚饿。也不知什么原因,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他的饭量也大了许多。这要搁以前,几顿饭不吃,于他也是常事,如今莫说一顿饭不吃,就是吃的晚了也饿得心浮气躁。眼看着店小二把可口的饭菜陆续送到各个房间里,他却只有暗咽馋涎的份儿。用武力抢夺倒是易事,但又怕被告官,粮食拿不到还有牢狱之灾,这就得不偿失了。
“咦,公子,你怎么还在这里,没见到我们馆长么?”那店小二送完饭菜回来又碰到在原地踱步的杨靳,心下不解,便问了出来。
“不了,我不饿。”
“这么晚了,公子怎能不饿呢,走吧,我带你去,我们驿馆的饭菜也是很丰盛的!”店小二倒很善解人意。只是,这时的杨靳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慌乱的说着:“真的不用了,其实我也不是公子,我……”
“你不会没带铜板吧?”店小二又看了看杨靳,也不待他回答,又道,“公子不过是个称呼。看你穿着挺光鲜的,又是师爷介绍来的,怎么就没铜板呢?”
杨靳心下气恼,正要解释,那店小二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多时,竟下起了濛濛细雨。杨靳坐在窗前,依旧饿得发慌。望着无边的雨夜,他忽然有种英雄末路的感觉。不单是饿,嗓子还渴得冒烟。吃不上饭,喝口水总可以吧。他站在楼梯口,放眼远眺,偌大的院子,却连个水瓮都没有,想跟店小二打听,又怕人家要钱。当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难道自己就这样客死他乡?
目光无意间一瞥,借着从窗棂间透出的熹微的烛光,只见对面的屋檐下似乎有一个白色的碗。他眼见四周无人,深吸一口气,一个纵身便下了楼梯。他是身负武艺之人,脚步自是很轻,落到地上都未发出半点声响。他闪身过去捡起来一看,真的是一个粗瓷大碗,只是缺了一块。虽然盛不了多少水,但也聊胜于无。
他四下看了看,终于将那破碗放在头顶,双手擎着,快步从檐下穿过。便有了半碗浑浊的雨水,且还散发着泥土的味道,实是难以下咽,但他已经渴得不行,顾不了这么多,先保住小命再说。
他刚将破碗递到唇边,便传来一个男子满是讥诮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