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回头,只见师爷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过来。
“师爷,这厮打人!”
“打谁?”师爷似是吃了一惊。
“小李子。”有人指了指倒在地上满脸血污的那名衙差。
“谁这么胆大妄为?!”
“他!”那些衙差齐刷刷地指向杨靳。
“哦?”师爷看向杨靳的眼神颇为古怪。
杨靳知道师爷的德行,大步上前,道:“我打的,怎么了?”说着又捏出几枚金币,递到师爷手里。师爷赶忙收好,随即转过身,干咳一声,道:“你们也太大胆啦!”
众衙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头雾水。适才杨靳给金币时,师爷正好挡住了众人的目光。
“你们知道他是谁吗?”师爷续道,“这位先生不是别人,正是县史老爷的贵客,连我都要对他客客气气的,你们怎能对他不敬,这不是找打吗?!”
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再看杨靳时,目光已然大不同,羡慕的同时又多了几分敬畏。
“先生打得好,小李子不知天高地厚,就是该打!”突然一名衙差醒悟过来似的说道。
“对呀,先生真是好身手,出手那叫一个干净利落,我们几个还没看清呢,小李子就跟一条草狗一样倒在地上了。”
“是呀,先生是谁呀,那是贵人,知道什么是贵人么,就是大富大贵之人,能得先生出手教训,小李子也算不枉此生了。咦,小李子,还趴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起来谢恩!”
“小李子也是有眼无珠,活该找打!”
众衙差你一句我一句,絮叨个没完。杨靳越听越觉不是滋味,摆摆手:“牵马来!”
“好勒。”立时便有衙差争抢着牵来了马,都是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杨靳看了,却是说不出的反感。他接过缰绳,说了句“师爷,你可莫要忘了咱们的事。”便再也不看这些人一眼,扬长而去。
“当然忘不了。”师爷笑呵呵地望着杨靳离去的背影,突然敛了笑,脸色阴沉得可怕。
“师爷,这位先生真是威风凛凛,有机会帮我们哥几个也引荐一下,我们……”
“你们的身手还行吗?”师爷截口道。
“这……师爷……”众人显然未明白师爷的意思。
“你们若是能杀了他,我赏你们每人一块金币。听清楚了,是金币,不是铜板。”师爷面无表情。
“这……这位先生可是县史……”
“不用管这些,只说能不能杀。”师爷目光冷峻。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须臾,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衙差凑近几步,轻声问:“师爷可是跟此人有仇?”
“嗯。”师爷哼了一声。
“交给我们吧,这厮就是有三头六臂,我们也给你摆平了,我们走!”
“且住!”师爷拍拍那山羊胡子的肩,“记住,多叫上几个人,要确保万无一失。”
“放心吧。”山羊胡子微一沉吟,“师爷,这事要明的还是暗的?”
“废话,这种他妈的事怎能明着呢,一定要杀得干净,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师爷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还要仰仗……”
“去吧!”师爷摆摆手,似是有些不耐烦。
众衙差回了腰刀,一齐奔向营房。师爷看着这些人离去,眼里的神色古怪之极,伫立良久,吁了口气,转过身来。
蓦地里,白光一闪,师爷但觉眼前一花,一柄巴掌宽的鬼头刀便架在了脖子上,刀光凛凛,砭人肌肤。
“你是何人?”师爷心头突突乱跳。
“你无需知道。”来人嘿嘿两声,回刀入鞘。
师爷不由定睛打量,却见是个面皮白净的年轻人。
“阁下怎么称呼?”师爷知道这人能悄没声的来到县衙,必是来头不小,兀自心下惴惴。
“秦时。”来人傲然道。
“哦,久仰——秦爷有何吩咐?”
杨靳牵着马出了县衙,回身看了看身后高大的县衙,嘴角浮起一丝鄙夷。翻身上马,却也信马由缰,走大街,过闹市,他并不着急赶路。
回去怎么跟何大员外交代?
杨靳一想到这,忧愁便布满面孔,他恨不得脚下的路无限绵长,能迟一刻见到何大员外才好,可早晚也要见到。该怎么办?常言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可自己把人家给的金币送了人,却没办成事。
他正自怨自艾,突听不远处一人高声叫道:“杨公子,请留步!”
“吁——”
杨靳勒住马头,从马上回过身,便看见了一路疾驰而来的师爷和几个衙差。
“又要怎地?”待师爷奔到近前,杨靳发问。
“杨公子,你没拿到粮食怎么就远离呢,害得我好找啊!”
“你不是说……”杨靳一头雾水。
“杨公子有所不知,县史大人早就交代了县丞,可他是个马虎精,居然忘却了,我也就以为粮食没有了,这……”
“怎么,粮食又有了?”
“早就有了,有的是。”师爷呼呼喘着粗气,“只消杨公子吩咐,粮食问题实是小事一桩,公子请稍等!唉,那些饭桶也太慢了!”
杨靳心知事情有变,心下莫名的一阵欢喜,跳下马,循着师爷的眼光望去。
少顷,便听车轮滚滚,不远处腾起一阵烟尘。几十个农夫模样的人推着木轮车赶来,车上是一袋袋的粮食。
“这是八百石,还请公子验收!”师爷陪着笑。
大益王朝的计量方式——三斤粮食为一斛,十斛为一斗,十斗为一石。
这八百石便是二十四万斤粮食,着实不少。
“何大员外给的金币有这么多?”须知这八百石粮食可不是小数目,定是花费不少金币,是以杨靳会有此一问。
“呵呵,是啊,不少,不过杨公子能亲自来,自是要多给一些。”师爷虽在笑,但看得出一副言不由衷的样子。
“这么多粮食,我怎么拿回去呢?”
“看见这些脚夫了么,我——小人早就为公子准备好了,他们尽听公子的吩咐。”
“这怎么能……”
“公子千万莫要跟小人客气,他们都是奴隶,都是贱命一条,能跟着公子,也是他们的造化了。公子……这便启程吗?”看师爷的神情,倒似亟盼杨靳离去。
杨靳可不信师爷如此慷慨,他本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什么仁义道德在他眼里就是个屁,但看师爷的表情也不似虚伪做作,一时也猜不透内中的关窍,不过要做的事还是办成了,心里也踏实不少,说道:“好,本公子即刻启程!”
“恭送公子!”师爷直是一揖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