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汉倒在地上,颈间汩汩冒血,眼见是不活了。紧接着,从院里奔出了一个颌下白须飘飘的老者,看年纪应是花甲之年,看穿着,一副员外模样。他一见境况,直是吃了一惊,扑在那老者的尸体上。
“老王,你怎么啦,老王啊……”
那士兵浑不理睬,回刀入鞘,转身便走。
“站住!”杨靳一声大喝。
那士兵见是长官,却是神色不变,从容抱拳:“见过将军!”
杨靳恶狠狠的看着他,说道:“你杀了人就想走?”
“回禀将军,我等是奉了公冶将军……”说到这里便住了口,他发现了不远处的公冶贺。
“可本将军没让你杀人啊,还不赶紧向杨将军赔罪?”公冶贺踱了过来。
那士兵也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由低下了头:“将军,我……”
“本将军奉命制定军纪,”杨靳冷冷地道,“第一条便是,杀人偿命!”
那士兵抬起头,眼中已有了慌乱之色:“我……”
杨靳面色冷峻,边说边走了过去:“你无视军纪,草菅人命,义军中的害群之马,若再留着你的性命,百姓也不会同意……”
那士兵见杨靳一步步靠近,已知不妙,再听到杨靳这番严厉的说辞,更觉大祸临头,本能地向公冶贺投去求救的目光。公冶贺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那士兵眼见求救无望,又见杨靳步步紧逼,害怕极了,当下心一横,铮的一声,再次拔刀:“你……你不要过来,否则……”嘴上虽如此说,但握刀的手却不住颤抖。
“放肆,你好大的胆子……”公冶贺话未说完,便见杨靳一个闪身欺进身去,跟着就是一拳。
印堂上正着。
杨靳正是盛怒之下,自是下手不容情,这一拳好大的力道,直将那士兵打得脑浆迸裂。
杨靳眼皮都未眨一下,冷声吩咐:“来人,将这位老人家厚葬!”
便有士兵应了一声,七手八脚的抬走了那老者的尸身。
公冶贺一脸悻悻,冲杨靳一抱拳:“我定会严令部下,先行告辞。”
杨靳拱手回礼,点了点头。
这一幕,许多百姓都看在眼里。这批士兵跟随公冶贺离开,那些百姓却驻足朝这里张望。
杨靳走上前去,抱拳:“老人家,都怪杨某约束不周,发生了这种事,杨某也是痛心不已,但人死不能复生,还望老人家节哀!”
那员外姓李,的确是个员外,以前也曾风光过,但遭逢乱世,已到了家徒四壁举家食粥的地步。老伴早已不在人世,仅一老一少两个仆人陪伴。年少的仆人去附近山上砍柴,以此维持生计,年老的却造此劫难,魂赴九泉。
杨靳了解到这些,心里也很是难受。他征战疆场,为的是百姓,可百姓的遭遇仍然水深火热。他临行前,掏出十个金币交于李员外,让他寻些生计。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像这种事,在这世道,时时都会发生,也属司空见惯。如何才能改变这一切,如何才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杨靳蹙紧了眉峰。
从李员外家出来,杨靳心里被愤懑填满。他令薛锐回营操练士卒,他骑上马从北门出了城。他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想想来日的艰难,想想眼前的困惑。
从北门出来,杨靳便信马由缰。正是晌午,烈阳当头,衣衫掠过云影,偶尔有一缕风。
驰出不远,一座小山的峦影便矗立眼前。青山如黛,入眼苍翠。
山就是山,山跟山总有些相似,不同的是高矮连绵。这只是座小山,不大的山,不大高的山。
山虽不高,却也是茂林修竹,松柏青翠,遮天蔽日,蓊蓊郁郁。
望着眼前的这座小山,杨靳不由地记起自己砍柴的经历,尽管他魂穿而来只砍过一次柴。那次,他想着要打些山鸡野兔之类的野味,犒劳一下许久不知肉味的父母姐姐,却没料到回去便是山村惊变。
立马山头,他百感交集,回首前尘,恍若云烟。
他喟然一叹,打马上山,马蹄哒哒,划破林中的静寂,惊起飞鸟阵阵。阳光从枝桠树荫的间隙洒落,将枯草落叶镀上一层金黄。
蓦地,跨下战马立住蹄子,转着圈子,不住悲鸣,任杨靳如何相催,只在原地打转,后退却不前行。
发生什么事,这马是怎么了?
杨靳心念甫动,陡听得一声虎啸传来。紧接着,从一块高大的山石后转出了一头吊睛白额虎,体型巨大,足有八、九百斤,慢慢走出几步,突然咆哮一声,向着杨靳这一人一马飞扑而来。
杨靳吃了一惊,来时未带御龙枪,本能地摸向腰畔,却摸了个空。他的蓝锋刀已给了书明玉,时间仓促,也未及配备腰刀。这下手无寸铁,面对飞扑而来的猛虎,任谁都不免心底发毛,饶是杨靳武艺超群。
杨靳急提缰绳,想要拨转马头,向山下遁去。谁知,那马吃了惊吓,只疯了也似的乱兜乱转,不受约束。
说时迟,那时快。只一个晃眼,猛虎便到了近前。杨靳额头冷汗直冒,慌了手脚,却听一人叫道:“好你个狸猫,躺下吧,乖乖。”
猛虎似是能听懂这人的言语,回头看了一眼,旋即折身向茂林中逃匿。
“哪里走?!”
十几步外的一个粗布汉子将一大捆木柴掼于地下,抽起挑担的一根黑黝黝的扁担,发足向那猛虎追去,边跑边骂:“喂,我的乖乖,你这不听话的大狸猫,再不住下,你爷爷就打断你的狗腿!”
闻言,杨靳忍俊不禁。
那汉子虽是身躯壮硕,但脚程极快,几个起落便到了猛虎身后,抡起扁担便打。那猛虎一个转身,绕过一株碗口粗的杨树。扁担正打在这树上,咔嚓一声,树干应声而折。
杨靳心头突地一跳。看不出这黑黝黝的大扁担,竟然是钢铁之物,那少说也得二百多斤,这汉子居然用来挑柴,其力气之大可见一斑。
这一下没打着,那汉子急了,抛下扁担,往前奋力一扑,便抓住了虎尾。他嘿的一声,抡动手臂,竟将那猛虎挥动起来,抡了三圈,用力掷出。那虎直飞出十几米,撞在一块大青石上。
轰隆一声,石头碎裂,那虎也跌在地上,一动不动,虎头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