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士兵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像是遇到了极其可怖的事情,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来虎眉毛一竖:“什么事如此惊慌?”
那士兵是跟随来虎夜袭入城的勇士中的一人,也是杨靳此时一队人马中的一个小校。他略略喘息,调匀气息,向着众人团团一揖:“回禀诸位将军,雷开甲命人将那一千八百降卒驱赶到了南门,还安排了重兵把守,不知何故,所以……”
杨靳脑中掠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待那勇士说完,急道:“走,快走!”
……
南门便是正门,杨靳设计夜袭的时候就是进攻的南门。既是正门,自然有重兵把守,而雷开甲又调集了重兵,自然不单单是守城这么简单。
众人策马而去,赶到那里时,只见城门的拦马下又设置了高高的障碍物,俨然又筑了一道城墙。墙内是那一千八百多降卒,个个面露疑惑之色。
高墙四遭围满了兵士,个个弯弓搭箭,面向那些降卒。墙下数百士兵手持长矛驱赶,圈子越来越小,降卒几乎拥挤在一起。有的也醒悟过来,高声叫道:“我们已经放下武器投降了,你们为何还要杀我们,放我们走,我们再也不当兵啦!”更有人甚至哭了起来,叫骂声,哭喊声,一时响成一片。
新筑的“城墙”上,雷开甲身披铠甲,红色的披风猎猎作响,面色阴沉地望着墙下乱成一团的降卒,目中满是鄙夷。
杨靳翻身下马,飞步上了城墙,还未冲到雷开甲面前,便有兵士交叉了长矛阻拦。
杨靳叫道:“四哥,你这是干吗?”
雷开甲慢慢回转身,哼了一声:“这些人负隅顽抗,害我两日之功,我这么做也是杀一儆百以儆效尤。若是日后我再攻城,胆敢顽抗者,破城之日便是屠城之时,杀俘还是小事。”说着叹一口气,似是有些悲伤,说道:“这须怨不得我,谁让他们胆敢与我雷开甲作对,死不足惜!”
杨靳也叹一口气,道:“四哥,你来攻城,人家不抵抗难道还会拱手相送吗?若是你去攻打帝都伊洛,是否也要让都城的御林军弃械投降?眼下我们亟需兵员,这些降卒已经放下武器,杀不得啊!若是传扬出去……”
“够了!”雷开甲一声断喝,紧接着说了一句让杨靳大跌眼镜的话,“你是主将还是我是主将?!”
杨靳怔住,一时无语。
雷开甲又道:“我乃是堂堂的征伐正将军,而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从将,还是虚职,还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你不要觉得你是我的结拜兄弟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踏上几步,压低声音冷冰冰的说道:“杨靳,你给我听好了,自何小姐玉殒之后,我们便不再是兄弟了,不要跟我提结拜的事,赵瑜算个什么东西,他也配让我称呼他一声大哥,我呸!占山为王的草寇,终有一日,我要率兵荡平天狼山!你——再敢有下次,我就杀了你!”
秋风吹过,杨靳下意识的打了个寒噤,雷开甲的语声虽低,却比这秋日的风更凉,杨靳忽然有些心痛。面对雷开甲那冷漠决绝的眼神,杨靳说不出一句话。
雷开甲也不再理会他,转身踏上城墙正中的瞭望口,将手一挥,喝道:“放箭!”
霎时间,箭落如雨,伴随着嗖嗖的风响,在日光的照射下,一支支羽箭宛似一道道电光,射向城下的降卒。
那些降卒个个手无寸铁,虽有一千八百余众,也不过是待宰羔羊。哭爹喊娘,惨不忍睹。一片片的人哀号着倒下,鲜血长流,染红了大地。
终于,停止了羽箭,停住了哭嚎,四下里一派死寂,死一样的静寂!
杨靳眼望着遍地的尸体,那酡红的血液在午后的光里格外显眼。他胃里一阵翻涌,突然有种呕吐的冲动。
雷开甲袍袖一拂,转身走下,走到杨靳面前,望着有些失魂落魄的杨靳,眸中闪着显而易见的轻蔑,有些调侃似的道:“怎么,没见过这么多死人?”
杨靳看着近在咫尺的雷开甲的那张满是戏虐的脸,从认识他以来第一次感到由打心眼里的愤怒,他强压下闷在心头的怒火,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保持温和:“四哥,你这样做会使我们这支义军失去民心,将来……”
雷开甲蓦地放声大笑起来:“我们?将来?哈哈……”
“四哥!”
“闭嘴!”雷开甲的脸色突然变得无比阴沉,冷冷地道,“谁是你的四哥?你还真把结义当成一回事了?哼,我只知道实力决定一切!杨靳,听守卫说,适才你放走了一个可疑的女子?”
“雷将军,她是我的……我的妻子,难道你还要扣留?”
“妻子?”雷开甲笑了起来,笑声却不怀好意,“你何时有了妻子?再说,那女子可是官宦人家……”
“姓雷的,别给脸不要脸!”李孝直早已按捺不住,厉声叫道,“我主人已经很迁就很尊重你了,可你蹬鼻子上脸,你也不看看自己,你算个什么东西!若不是我主人献计破城,你现下还在城外喝西北风呢!”
“你是谁?”雷开甲目光如刀。
“四哥,孝直是我的帐前将军,”杨靳忙道,“刚刚跟随我,还不知道这军中的……”
雷开甲一声冷哼,脸上犹似罩了一层严霜,冷冷地道:“你就是李孝直,好大的胆子!听说,打死我军中点检的便是你?”
“不错,就是老子,你待怎样?”李孝直昂扬挺胸,脸上殊无惧色。
“我待怎样?”雷开甲嘿嘿两声,“杀害自己人便是死罪一条!何况,你杀死的还是一个军官。军法无情,你做下这等忤逆之事,罪不容赦,谁也救不了你。来呀,把他绑了!”
“谁敢?!”李孝直大喝一声,正欲上前擒拿的几个士卒唬了一跳,下意识的驻足。
“胆敢反抗,格杀勿论!”雷开甲双目如刀,如出鞘的刀,语声比刀锋更冷。
“反抗?”李孝直仰天打了个哈哈,折身从马背上抽下那条黑黝黝的铁扁担,傲然道,“老子不单要反抗,还要杀了你这愚蠢冷血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