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铁雄急匆匆奔向杨靳的别院，急促的脚步声在这暗黑的深夜，显得那样突兀，空旷。

大门外立着十几个兵士，个个目光炯炯。

呛啷……

兵士交叉起长矛，“什么人？”有人喝问。

“我，铁雄。”

“卑职见过铁将军！”一名小校拱手施礼，他是这一队亲兵的首领。

“将军睡下了么，我要进去见将军！”

“铁将军，恕卑职不从，没有将军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那小校态度坚决。

“我有急事要见将军，军情如火！”

一听军情二字，那小校似乎也有些慌乱，微一沉吟，说道：“得罪了！”跟着一招手，便有两个士卒上前作势要搜身。

铁雄也不说什么，张开双臂，任由这两个小卒搜身。少顷，其中一个士兵冲那小校摇摇头，示意铁雄没有携带兵刃。

那小校又施了一礼：“冒犯之处，还望恕罪。铁将军，您可以进去了。”

院中寂寂无声，唯有踏上枯叶发出的轻微刷刷声。

铁雄上前敲敲门，唤道：“将军！”

杨靳正睡得迷迷糊糊，听得声响，一骨碌坐起身，问道：“是谁？”

“我，铁雄。”

杨靳松了口气，抓过一件外氅披在身上，道：“进来吧。”

铁雄快步走了进去，不待杨靳相询，便不迭地道：“将军，不好了，十万火急……”

“慢慢说。”杨靳看上去有些惫懒，无精打采地道，“还火急呢，着火了？”

铁雄几步走到床边，略略平静了一下心绪，道：“着火倒没有，不过比这更严重！”

“更严重？”杨靳微微一怔，突然眼前一亮，急道，“莫非敌兵援军到了？”

铁雄点头：“将军真是料事如神！果不出将军所料，敌人的援军到了，两万五千人马已将永定郡团团包围……”

“两万五千人马？竟有这么多？”杨靳也有些惊奇。

铁雄道：“错不了。这次唐州总兵派了麾下大将欧阳雷，州督也点了五千府兵，共计两万五千人马。”

“原来如此！”

铁雄见杨靳有些不热心，又道：“这欧阳雷在军中威望不小，武艺不容小觑。他本是御林军的一员悍将，十几年前，跟随忠王蓝哲征讨过叛军，立功无数，斩敌无算，号称万人敌，曾官拜兵部侍郎，御林军兵团统领，左将军军衔，官阶正二阶。后来不知因何事得罪了当朝丞相范仲，被贬出御林军，连降三阶，才到了唐州总兵王铮的麾下。”

“哦。”说出这一个字，杨靳便住了口。

铁雄却有些焦急，道：“现下欧阳雷正率军攻城，两军展开激战，我军不住有人伤亡，形势异常严峻！本来，欧阳雷就带来了两万人马，兵强马壮，况且又是夜袭……”

“你想说什么？”杨靳打断了他的话头。

铁雄抬眼看去，见杨靳神色如常不似生气，便道：“一旦城破，这深更半夜的，我们该何去何从？将军是不是……”

“拿个主意？”杨靳接口道。

“是啊。”

杨靳笑了：“铁兄弟啊，雷开甲都不着急，你急什么？你看，我都光溜溜了，还怎么拿主意？快回去吧，睡个安稳觉，哈。”

杨靳越是这样，铁雄越觉不安。他闻言定睛看去，见杨靳果然精赤着上身，与平时的运筹帷幄全然不同，叹道：“将军，我只是担心咱们的军械厂啊！”

杨靳明白了铁雄的意思，内心有些触动。到了危险的境地，铁雄还是记挂着军械厂。有了军械厂，杨靳才能招兵买马，才能征战天下。铁雄全然没有为自己想过，他所想的只是杨靳。

杨靳直觉鼻头一酸，深吸一口气，将划出眼角的泪滴生生逼回，说道：“铁兄弟，一切都会没事的。薛锐来虎等人也在守城，此刻雷开甲想必也在城门督战，他虽然鲁莽，但武艺的确不凡。有这么多猛将守城，若是连一夜都守不住，我们也救不必起义了，直接抹脖子了事吧。回去歇息吧，我的大师傅。”说着笑了起来。

“可是……”

“回去吧。”杨靳打了个哈欠，“很快天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