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

以莱茵家一贯的作风，一旦发现结界这等至宝，尤其是这个结界还位于大本营克尔斯城。即使不能将其掌握在手中，也必然会将其摧毁，避免落到竞争者手上。

江承和他的师傅不知道是付出了多少的心血，才能将结界的秘密隐藏至今，可是现在，居然还是被莱茵家发现了。

至于原因……

一想到因为自己前往了四季结界而将这个秘密暴露在了莱茵家眼中，艾莉丝便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江承。

尤其是，家主莱特居然还让她抱着那样卑劣的目的去接近江承。

——不是的……，我可不是因为这个理由才和江承相遇的。

少女脑海中划过与江承相遇的场景，以及之后的种种经历，每一幕，都如此清晰，宛若发生在昨日。

短短的两个月里，不知不觉，那个负剑而行的黑发少年，已经在少女懵懂的内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身形。

然而现在，这份深藏于内心，最纯真的悸动，也终于，要被这个无情的家族所夺走了。

“才不是这种理由。”

艾莉丝轻咬贝齿，强行忍住眼角的晶莹。现在，还不是哭泣的时候，至少，在这个地方，在这些冰冷的目光下，还需要故作坚强。

艾莉丝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的莱茵家主大楼的，她只知道，这段曾经只需要带着毫无感情的微笑，短暂便可穿过的殿堂，现在看来，居然是如此的漫长。

漫长到，让人心神疲惫，几欲快要陷入绝望。

“艾莉丝。”

听到这个声音，艾莉丝脑海嗡的一声，心中一震，猛地抬头向前看去。在那大殿的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承……”

艾莉丝怔怔地，连忙加快了脚步，来到江承的身前。

“艾莉丝，你的脸色……”

“江承……我……”

艾莉丝摇了摇头，咬了咬嘴唇，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艾莉丝，何事令你烦恼？”

江承注意到艾莉丝欲言又止，眉头稍皱，如此问道。

“没什么。”

艾莉丝摇头否认，但是虚弱的神情却丝毫没有说服力。

“我想回去了，我们去向母亲道别吧。”

艾莉丝转身向远处行去，江承目光微动，抬头看了眼前的别墅大楼一眼，若有所思，也跟着转身离去。

……

“艾莉丝，准备回去了吗？”

丝薇儿温柔地看向艾莉丝，在那关切的眼神深处，有着一丝徒然地无奈。

“每隔三个月，我会准时回来看望母亲的。”

艾莉丝轻轻点头。

“三个月嘛……，也好，年轻的时候还是要多出去走走啊。”

丝薇儿笑容稍稍停滞了片刻，随后便恢复了如常。

每隔三个月，艾莉丝便需要回来莱茵家进行那个所谓的仪式。若非如此，艾莉丝已然不会再踏足莱茵家半步了。

“那么，江承……”

丝薇儿看向了一旁负剑而立的少年，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从那个温和的目光中江承已经知晓了什么。不知怎的，少年的脸上，莫名的闪过一丝凝重和怅然。

轻轻地，江承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似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这一次，这个动作却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和沉重。

“那，这样我就放心了。”

丝薇儿已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露出了欣慰而满意的笑容，重新看向艾莉丝，轻轻挥了挥手。

“去吧，艾莉丝。”

……

满怀心思的艾莉丝和江承没有了游览克尔斯城的兴趣，离开莱茵家领地后，便径直回到了旅馆。

分别了江承，艾莉丝一个人，步行着，来到了外城临近江边的一处小山丘上。

这是个很普通的小山丘，唯一的特色或许就是山丘上一棵足有两人才能怀抱的，巨大的雪枫树了。

一种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整个树冠都是雪白色，似乎从来未曾改变过的树木。

艾莉丝停留在了雪枫树前，怀抱着绝仙剑，就这般毫无顾忌地靠着雪枫树半躺在了地上。

冰雪，刺骨冰寒，缓缓融化，浸湿了艾莉丝的衣裳。但少女只是这般静静地坐着，轻闭双眼，神情温柔而恬静。

时间，缓缓流逝，虽然艾莉丝的举止一时引得行人频频侧目，但等到日落西山，繁星空照的时候，雪枫树旁终于是陷入了无言的静谧之中。

夜已深，寒风呼啸，冰冷的雪花已经在艾莉丝的身上悄然堆积的时候，一个清脆的脚步声终于缓缓来到了雪枫树旁。

那是一个黑发飘飘，背负长剑的身影，银色的月光如同轻纱一般朦朦胧胧，却足以让人看清来人的脸庞。

来人正是江承。

江承不曾惊动睡熟中的少女，轻轻地将带来的袄衣盖在艾莉丝的身上，随后，戮仙剑立于身旁，静静盘坐在地。

少女睡颜美丽而恬静，似乎只有在这个地方，她才能卸下所有的冰冷的，温柔的，热情的，淡漠而拒人千里之外的，所有的伪装，露出属于这个年纪，少女最真实的一面。

良久，艾莉丝似乎才醒转了过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呃……江承……？”

艾莉丝心中一怔，有些惊讶地看向前方的江承。江承的身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白雪，看样子，说是等待更像是在这里守护了许久。

“你怎么……在这里？”

江承沉默了片刻，不着痕迹地看了侧方不远处的隐秘角落一眼，轻声开口，却说出了道歉的话语。

“抱歉，承一直在你身后。”

艾莉丝愣了片刻，原本略带些惊喜的神色渐渐收敛了起来，无言地望着江承，却是不再言语。

目光流转溢转，神色复杂未明。

“呼~”

江承轻轻吐了口气，似乎要将心绪中的纷纷扰扰全部摒除，抬头看向了艾莉丝。

“艾莉丝……”

话音未落，温香软玉悄然扑入怀中，险些将江承扑倒在地。江承神色一惊，一种无法言明的激动情绪涌上心头，让他一时不知所措。

脑海中闪过丝薇儿期翼的目光，江承犹豫了片刻，轻轻回应了艾莉丝的拥抱。

“艾莉丝，如果哭出来会好受些，那便痛快地哭出来吧……”

顷刻间，晶莹的泪水潸然而下，江承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伊人满是疮痍，疲惫不堪的内心。

那轻轻颤动的身躯，终于不再坚强地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剩下的，是仿若轻轻触碰便会如泡沫般破碎的软弱。

——江承，对不起……，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啊！

艾莉丝心中这般说着，但话到嘴边，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全都凝聚成了更为深沉，无言的泪水。

“艾莉丝……”

江承轻抚着伊人的秀发，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轻轻鼓足了勇气，缓缓开口。

“承毕生之愿，承师傅之遗志，将剑之一道，证遍世间百族。然，吾之剑道，赋名守护。”

“艾莉丝……，你可愿成为我所守护之人，自此，不问因果，不论生死，汝在，即吾在，彼岸虚空，诸天万界。”

“仗剑所至，只为一人。”

“守护……”

艾莉丝愣住了，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这番几乎等同于告白的话，彻底包容了少女内心所有的不安和脆弱。

“江承……”

艾莉丝脸上不知该是惊讶还是惊喜，怔怔地看着眼前少年，少年一如往常平静的目光深处，是无比坚毅的决心。

“我……”

艾莉丝伸了伸手，却又有所顾忌地收了回来。少女犹犹豫豫，始终不曾迈出那一步。

江承轻轻握住了艾莉丝的右手，微微摇头。

“承所认识的艾莉丝，坚强，勇敢，即使面临千仞悬崖，也从来不曾畏惧。”

“承从来不曾怜悯任何人，亦未曾觉得与谁同病相怜。以前如此，现在，依然如此。”

“所以，此乃承发自内心，至纯至粹之邀请。”

“艾莉丝，成为我所守护之人吧。”

轻轻将伊人拥入怀中，那静静相依的内心，如此炙热，却又如此安宁，久久不愿分开。

雪花依旧静静地散落着，寒风却似乎平息了下来，朦胧的月光中，雪枫树下，刹那永恒，只此唯一。

……

离这里不远的某处角落里，西利亚眼中荒虺之眼青雾蒙蒙，将雪枫树下的这一幕尽数纳入眼中。

“没想到江承看上去挺无聊的，居然还能说出这番浪漫的话来。的确是比我自己想的要精彩一些。”

西利亚这般感叹着，因为曾经精研过唇语，即使相隔较远，西利亚依然能将两人的谈话猜出大半。

“艾莉丝，快同意啊！”

西利亚紧紧握着小拳头，摇首晃脑地说着，恨不得自己化身为艾莉丝。

“咦？这算什么？”

西利亚疑惑地看着雪枫树下，不知为何，突然共同舞剑的二人。

从头到尾，艾莉丝也未曾正面回应过江承，不过，少女的心情却的确是好转了许多。

“唔~，艾莉丝不够主动啊，难道是先前江承的告白有些问题？恩，应该是了，虽然很有江承自己的风格，但毕竟不是每一个女孩子都会喜欢的。”

西利亚这般嘀咕着，心中却在暗暗思量起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