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男来到他下榻的酒店,一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房间内的偷拍摄像头,在检查一圈后,放了心,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
通过一些操作后,男子打开了一个奇怪的域名,进入了一个聊天页面,向不知道什么人发送信息道:“已到达桐城,找到目标人物,请下达诛杀时间。”
过了一会儿,对方回复:“君请自便,祝武运昌隆。”
男子笑了笑,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部相机,连接电脑后开始翻看相机里的图片。
男子是在非人哉的别墅附近进行拍摄的,拍摄主体是那个名叫廖英奇的少年,非人哉的其他成员也有入镜。
“一群毛孩子……”男子笑道,这次刺杀任务看来几乎没有难度。
刺啦。
男子耳边忽然传来刺耳的声音,像是有人用尖锐物在划着玻璃,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一只乌鸦正在窗户外面扑腾着翅膀。
他打开窗户,乌鸦飞了进来,在房间盘旋一周后,站在了书桌上。
“黑泽君,今天有什么收获吗?”男子坐在椅子上,笑问道。
乌鸦将口中衔着的一块碎玻璃放在桌上,有一侧眼看着他。
男子将那块碎玻璃拿起来,应该是啤酒瓶上的,笑了笑,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盒子,将碎玻璃放了进去。
盒子里装满了各种奇怪的小物件,有玻璃球,手表,衣服亮片,甚至是钻戒,但更多是像今天这样的碎玻璃片,它们都被男子完好地收藏在小盒子中。
乌鸦素来喜欢会发光的东西,它看见小盒子里那丰富的收藏,情不自禁地“啊啊”叫了两声,随后便展开翅膀原地转起圈来。
“这些可都是黑泽君的宝藏呢,在下一定会好好保管的。”男子说着,关上了盒子。
男子名叫高桥秀夫,职业是个杀手。
他出生在日本的一个上流社会家庭,他的父母都是高知,对他的管教异常严格。
他从小也是个成绩优异,深受老师喜爱的好孩子,一路太平地上完小学、国中、高中,最终考上东大,在知名公司里面上班,可就是这样模范精英,却在人生中的某个时刻与黑道家族有了牵扯,从而走上了职业杀手的道路。
这要从高桥秀夫的小时候说起。
高桥秀夫是家中独子,从小就在父母的严格管教中长大,身为教授的母亲和身为建筑师的父亲在社会上深受尊重,家庭条件也无比优渥。
高桥秀夫从小在父母的督促下认真读书,学习钢琴、书法、围棋、棒球、剑道,父母要求他每一样都要做到最好。
年幼的高桥秀夫几乎是咬着牙来完成父母的各项要求的,那时的他,做梦都想和同龄人一样吃着西瓜看漫画,在无聊的晚上去玩任天堂的新游戏。
但是高桥秀夫不敢违抗自己的父母,没有人比他更盼望长大,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长大了,步入大学,就可以脱离父母的掌控,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至于现在,还是忍着吧。
可是一次,父母给他看的一份人生规划打破了他这份美好的期待。
在这份人生规划中,他的父母决定了他三十五岁前的全部人生,十八岁考入东大,念建筑设计;二十二岁毕业,去读研究生;研究生毕业,二十五岁到父亲的事务所实习……三十岁结婚……三十五岁……
高桥秀夫看着那份冗长的人生规划书,心中渐渐出现隐秘的裂纹,但是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地问道:“那三十五岁以后,三十五岁以后我该做什么?”
高桥秀夫希望自己能得到父母“三十五岁以后你可以自己做主”的答案。
然而教授母亲却笑着告诉他:“现在还没有头绪,不过等到你三十五岁的时候,妈妈再告诉你该做什么。”
高桥秀夫只感到自己眼前一片灰暗。
高桥秀夫有时感觉自己就像任天堂游戏里面的马里奥,他永远被游戏外面的人控制,没有自己的人生。
其实或许马里奥并不想救公主,他只想修理自己的管道。
此时的高桥秀夫,生命中唯一的慰藉是一只小小的鹦鹉,这是他的母亲曾经买给他的生日礼物,他一直非常喜爱。
高桥秀夫人生中最大的乐趣就是和它玩耍,但是又不能过分的痴迷,因为母亲曾对他直言道,如果因为养鸟而影响到了他的功课,她会马上将它丢出去。
那只小鸟是母亲的人质。
然而在某一天,那只鹦鹉丢失了,它飞了出去,许久没有回来。
高桥秀夫心急万分,和母亲出门寻找,却发现自己的鹦鹉此刻正叼在一只白色布偶猫口中。
布偶猫看见高桥秀夫就掉头跑去,高桥秀夫疯狂地在身后追赶,想把自己的伙伴救出来,然而没过一会儿,那只布偶猫就钻进了一个女人的怀里。
高桥秀夫气冲冲地走过去,但是却被母亲拦住,母亲走到那女人面前,笑嘻嘻地与那女人寒暄。
二人是认识的。高桥秀夫不敢冲动了,只能握着拳头,静静地站在母亲身后,看着布偶猫口中一动不动的小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二人闲聊了一会儿,然后互相告别,抱着猫的女人这时才发现布偶猫口中叼着的鹦鹉,立马皱眉说道:“哎呀,源氏,妈妈不是不让你在外面咬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生病了怎么办……”
说着,就把小白从猫嘴里抠了出来,随后扔进草丛。
“你……”高桥秀夫气得手脚冰凉,但是母亲却瞪了他一眼,他只好把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
那女人走后,高桥秀夫颤抖着把小白从草丛里捡了出来,这时它已经不能再动了。
而妈妈却在他身边大声斥责道:“真是没有礼数,妈妈在和大人说话,谁让你随意插口的?”
高桥秀夫低头垂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妈妈低头解释道:“那位是爸爸合作公司的社长的夫人,我们不能为了小白得罪人家,知道吗?”
高桥秀夫看着母亲,心中那道裂纹又扩大了几分。
一连几天,高桥秀夫都看着那空荡荡的鸟笼发呆。
一天,他在外面闲逛的时候,又看见了当初那位社长夫人,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嘴里还不停地叫着“源氏,源氏”。
源氏是那只布偶猫的名字。
高桥秀夫忽然想起了什么,顿时心中燃起复仇的怒火。
他疯狂地到处寻找那只布偶猫,争取在那个女人之前找到,最后终于在一棵树上看到了那只猫。
高桥秀夫用猫罐头诱骗那只布偶猫,将它悄悄地藏到背包里,带回家中,然而在浴缸里放满水后,将背包丢进浴缸里。
随着一声声惨叫,那只布偶猫被溺死了。
高桥秀夫打开书包,看着那只猫的尸体,忽然开心地笑了出来,他转头看着卫生间的镜子,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痛快的笑过,于是对着镜子狂笑。
后来,高桥秀夫将那只布偶猫随手扔到了那位社长夫人家门口。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高桥秀夫家附近的流浪猫总是会莫名其妙地遭人毒手,要么被人拿一柄小刀开膛破肚,要么就被缠上胶带活活饿死,似乎都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高桥秀夫好像找到了自己人生中的新爱好,他总是趁父母不注意的时候,在书包里放一些工具,然后出门去找寻自己的猎物。
高桥秀夫从来都没有被发现,这种变态的嗜好一直持续到了他上国中的时候,然而就在他一次用小刀给猫剥皮的时候,母亲发现了他。
高桥秀夫顿时手脚冰凉,看着母亲,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做下这么不可饶恕的事情,肯定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母亲皱着眉看他一眼,斥责道:“补习老师都来了,你还在玩,快去上课!”
高桥秀夫一愣,他以为母亲没有看到那只猫被剥皮的尸体,然而母亲却伸脚把猫踢到一边,拉着他离开了。
高桥秀夫看了眼母亲,又回头看了看那只猫,忽然理解了过来。
自己杀死猫,和那只布偶猫杀死小白,在母亲眼里,没有区别。
只要人无法抹除掉动物性,就永远是大自然闭合的一环,而大自然是残酷的,杀戮本身不受谴责,强者对弱者的吞噬理所应当。
高桥秀夫似乎对世界的本质有了新的感悟,而这新的心得体会是如此残酷,他心中的那道裂痕再次扩大,整颗心灵也瞬间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