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将灵语拖到一旁,坐在一旁打着算盘。
她对这里人生里不熟,用这小妮子当路牌倒是不错,毕竟自己现在顶着鬼差的名分,还是有很多事不方便去做。
“灵语姑娘。”
红衣从树上倒吊下来,没有刻意狰狞,但是红衣那张脸就够吓人了,尤其是对付这种不成气候的小鬼,就她身上这浓厚的鬼煞之气,就让灵语腿软。
听到声音,灵语猛抬头,动作过大导致脖颈嘎吱一声,竟然是折断了。
红衣挑眉,从树上跃下,见她还是拧着头,表情痛苦,搭配着脖子上层层叠叠的白绫,显得有些滑稽。
居然还有鬼能将自己变成这样,红衣啧啧称奇。
“呜呜呜。”
红衣探过身,看着灵语现在“妖娆”的样子,像是在仰着头祈求主人怜爱的小狗。
红衣心情好了不少,她在地府有多乖,在人间就有多乖张,说到底,她骨子里就是一只恶鬼。
像现在,她看着眼前摇尾乞怜似的小鬼,心情好的出奇。
阎君只看重结果不是吗,至于她如何达成目的,那他们应该管不着吧?
红衣仰头看天,仿佛那里有谁在看似的,她扬起一抹笑,肆意而张扬。
地府
对着镜子观察幻境的阎君看到那个笑脸,忽然抖了一下,从一旁扯过一块黑布遮住了镜子。
“放虎归山啊放虎归山,去把崔珏给我招来!”
幻境·人间
红衣原本还想着亲自动手惩戒一番,眼下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决定网开一面。
“灵语姑娘,我有个建议不知道你想不想听呀?”
红衣贴近她的耳朵低语道:
“你瞧这天都快亮了,若是我将你这般扔出去,兴许你就不用再痛苦了是不是?”
“呜呜呜”
她瘦骨嶙峋的手伸过来抓红衣,红衣身子轻飘飘地一闪,轻松得避开了,接着说道:
“或者你呢,负责给我在阳世带路怎么样?至于你那老母亲,我看心情要不要带你去,不然…”
她呜呜呜的出声,红衣便轻拍她的脖颈,灵语便顺过气来,深吸了几口气,:
“灵语愿意听从大人差遣。”
红衣满意的点点头,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威逼利诱,对这样一个才十几年的小鬼也下得去手,真是为老不尊。
她甚至觉得这小鬼应该对她千恩万谢才是,若不是红衣将她从牛首大哥手中要来,她说不定此时已经烟消云散了呢。
这位不着调的鬼差大人一边瞧着天边缓缓亮起的天色,一边慢悠悠地说道:
“天亮了。”
灵语咳了两声,看着泛起鱼肚白的天际,点点头,知道自己处境堪忧,赶紧抓住机会献计:
“我等鬼魂白天虽不可以出行,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红衣见她眼神哧溜溜转的飞快,便知晓她有所主意,但又不肯直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等着红衣发问。
红衣双手抱胸站在树荫下,眼神却是看向遥远的天际,似乎灵语的话对她没有半分吸引力一般,良久不搭话。
灵语等了一阵子,见红衣不为所动,跺了跺脚,便自顾自的把话说完了:
“镇上正好有位小姐去世不久,今天头七,大人可以借她的身子办事,白日里也方便许多。”
红衣唇角含笑,甚是满意。
借尸还魂?想得出这种馊主意,果然是不得入轮回的恶鬼。
若是阎君知道又要七窍生烟,将红衣拿回去一顿批。
不过现在山高皇帝远,红衣本来也不喜欢走寻常路,这种野路子正合她胃口,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带我前去。”
大尾巴狼似的红衣信步跟着灵语的步伐,眼神没离开过这只年轻的小鬼。
方才正面没有发现,瞧着背影充其量也就十六七八的年岁,这丫头,死的挺早?
在朝阳洒满大地的前一刻,红衣二人终于是到了那户人家门口。
在门口就影影约约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
再观这府邸,气派得很,光是围墙就看不见边际,倒是大户人家。
不过此时,偌大的府邸死气沉沉,即便周围初春的草木已经抽芽,也难掩这人家的破败之相,从鬼的眼睛来看,这屋子阴凉舒适,倒是个好去处,若是进去找一找,想必能在角角落落找到不少同僚。
红衣眼皮子一挑,跨进了大门。
进门之后便瞧见屋内停着一口漆黑的楠木棺材,棺材前摆满了香火。
据说是头七?可这棺材居然是打开的,遥远地也可以望见里面清瘦的身影。
再走近些,堂内跪了一地的小厮丫鬟。
主位上坐着是一位憔悴的夫人,眼圈依旧红肿着,却是看着棺材默默落泪,眼神中的悲痛与绝望让红衣脑海中蓦然闪现出一些人影来,似乎也是带着这样沉沉的目光。
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人,还带着这么浓厚的情绪,红衣有些愣神。
恍然的瞬间,灵语将她拉入屋内,方才站过的位置上便镀上了一层金黄,红衣的裙摆都有些焦黑了。
她却毫不自知,地府的鬼大多冰冷无情,她许久不曾感受到这样真实的情绪了,一瞬间竟然被带入了进去。她眸色幽深,不禁多看了一眼座上那位夫人。
不够红衣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一旁的灵语甚至都没有发现红衣一瞬间流露出的异样情绪。她只看到这位鬼差大人在屋中转来转去。
屋子里的众人神色各异,却不是所有人脸上都带着那副沉痛之情,有些人的神色甚至是有些幸灾乐祸。
有人轻轻嚼舌根的声音清澈的传入了红衣耳中:
“还要跪多久?”
“哎,大小姐原本就是个病秧子,如今去了倒也是好事,府中清净不少。”
红衣瞧了一眼那位尖嘴猴赛的男子,此时歪着脸,对着一旁的丫头碎碎念,那丫头并不敢说话,只应付地点点头。
于是这位临时上任的鬼差大人忽然便来了点悲怜之心,人都死了还在背后编排人家,该罚!她打了个哈切,一脚踹了过去。
这人踹人,伤的是身体,这鬼踹人,那可是灵魂上的痛击,虽然身子没感觉,可是这魂识一个荡漾,这人就去了一半了。
那人瑟缩了一下,像是忽然受了寒一样发起抖来。
“奇怪,怎么这么冷?”
“不冷啊…”
一旁的人奇怪地看着忽然抖起来的小厮。
那人忽然脸一白,晕了过去,口吐白沫,样貌惨烈极了,旁边瞬间乱作一团。
原本碎碎念的人都安静了下来,都觉得这是小姐显灵了,一个个生怕祸事牵连到自己身上,巴不得将嘴缝起来。
灵堂中瞬间清净了不少,红衣掏了掏耳朵
:“总算是安静多了。”
“桑白,吃些东西吧,你已经几日滴水未进了,再这样下去...”
红衣轻叹阳间之人薄情的同时,向着那个声音的方向看去,是一个脸色苍白的丫鬟,显然已经是体力不支,眼下便是摇摇欲坠的样子。
却还是坚定地跪在棺材旁,一双眼睛红得叫人心疼。
哟,这不是还有真情人吗,小姐也算没有白活一回。
红衣回过头瞧着那妇人,眼神却是钉在了那位妇人身后,那里不知什么时候站了的一位女子。
那女子身着一身白衣,身上没有任何装饰,漆黑的发垂在身后。
她的脸色惨白的吓人,却与一般新死的鬼魂不同,要干净许多,身上不见什么伤口。
那女子伸手,似乎想要抚慰一下妇人,素手却是穿过了妇人的身子。
“哇,小姐的魂真的回来了?”
灵语也看见了,便拉着红衣的袖子说道。
“你一个鬼惊讶什么?”
灵语闻言一愣,吐了吐舌头。
红衣看了眼棺材中躺着的那个人,与那白衣女子一般无二,只是棺材中的身躯比那一缕残魂看上去红润一些,一点儿也看不住已经是一具空壳了,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哦?是一副还魂的好身子呢。
只是若说是头七回魂,应该是在子时,眼下所见,这女子很大可能是一直没走了。
“大人是来带笙娘走的么?”
那小姐也看到了红衣,便轻飘飘的过来,伏身作揖,幽幽说道。
虽然小姐礼数很足,模样也是干净的样子,但是身上这浓厚的煞气却是没有躲过红衣的双眼。
笙娘的死恐怕有蹊跷。
“不错,不知小姐有何冤屈?”
原本只是来借个身子,如今摸到袖子中牛首大哥留下的锁魂链,红衣却是有了别的想法。
反正红衣不嫌事大,她在地府憋了那么多年,恨不得呆在这幻境不出去呢,当然是不会放过发生的任何事。
而这位小姐身上的似乎集合了大善与大恶,实在叫人好奇。
红衣可是正义凛然的鬼差呢!
她连一本正经的理由都为自己找好了。
从前红衣在地府的时候没少管过闲事,对于那些死相尤其惨烈的鬼魂总忍不住上去“慰问”一番,不将那些鬼弄得神志不清决不罢休。
有些原本就比较迷离的新魂被她一问,便找回了意识来,原本一碗汤喂下去便能去投胎的,有些甚至扒着桥头不肯过桥,为此红衣没少被孟婆痛骂。
到了后来便也没了那个心思,倒不是不再管了,只是孟婆看的紧,再说最近一百年似乎也未曾见过惨鬼。
这么一想似乎哪里不对,不过这也不是重点,红衣不再多想。
笙娘摇摇头,脸上是无奈与茫然,
“大人,笙娘醒来便是这个样子,具体发生了什么,笙娘不知,只一场大梦,醒来便是这般天人相隔。”
红衣见她所言不假,眼神便凝重一分,眼前之人身上没有伤口,也不像是病死之人。
她伸手,将手指搭上笙娘的眉心,点点热源便由心口传至指尖,笙娘竟然是轻飘飘的悬浮在半空,闭上眼很是安详。
鬼差令除了能够震慑小鬼之外,也能通彻小鬼一生功过,若是小鬼有何冤屈,自然是能为其伸张,若是有一言半语的假话,自然躲不过鬼差的双眼。
红衣看完她的一生,时间停留在最后一晚,她如平日一般就寝,谁知竟等不来第二日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