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康哈哈大笑,正要说话,却听得仪门之外一片呐喊之声,他正在惊疑,就见数百中军乙师官兵,手执兵刃,由张季振、拉巴迪亚领着,已经直冲进点检署!
张季振策马直奔至正堂前,翻身下马,掣刀在手,一声喝令,军士们便刀枪并举,逼住了赵时康守在堂前的那十几个牙兵,为首的虞候正欲反抗,几支长枪同时刺入,这虞候惨哼一声,登时毙命。
王庆来直到这时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张季振朝他点点头,与拉巴迪亚一道闯入正堂,大声道:“报统领,前军甲师大小官兵,俱已在校场俯首听命!”
“好。”郭继恩长身而起,冷笑道,“将这几个军官,都给我拿下!”
王庆来领着亲卫营官兵进来,就开始拿人。赵时康、赵元吉父子虽竭力反抗,哪里敌得住对方这么多人,很快就被按住头颈,五花大绑。赵时康恨恨道:“老夫一时大意,竟中了小贼反客为主之计,可恨,可恼!”
郭继恩懒得理会他,转头瞧着已经吓呆了的曹林宗和顾齐元,眼见这两人都被绑缚。他才出声制止道:“那位薛宁薛巡检,就不用绑了。”
他起身下令道:“王营管,你领着人查抄点检署,若遇有反抗者,无论男女,一律格杀。”说罢便大步走出了衙署正堂。王庆来答应一声,于贵宝冷眼瞧着咬牙切齿的赵时康:“赵点检,你藐视主帅,意谋不轨,此罪一也,冒领钱粮,专事肥己,此罪二。鬻粮于敌,养寇自重,此罪三!今日都与你分说明白,三条死罪,等候发落,休说监军司不教而诛也。”说着便喝令,“将这几个都带走。”
他接着走到面色苍白的薛宁面前:“薛宁,你原本是先督帅亲卫营的副营管,后来被擢拔到此处做了团练,如何却与赵时康这等人沆瀣一气?没的污了自家的好汉名声!”
薛宁长叹一声道:“末将虽无可辩驳,却也想多说一句,赵点检之所作所为,末将从未牵连其中。”
已经走到庭院之中负手而立的郭继恩道:“你是没有,或许你心中也是不赞成的,可是终究是没有出声。当然,你若是出言异议,想必也会与段西龙段点检一般,被发落到前军乙师去。”
他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跟过来!”
于贵宝忙道:“走啊,跟着统领出去罢。”
校场之上,乌压压数千官兵,都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四面是数百燕都军士,各执刀枪、弓弩,戒备警视。众人眼瞧着郭继恩等人走过来登上将台,环视一圈,大声道:“赵时康父子已经束手就擒,余者,皆不问!”
众军士嗡的一声,议论纷纷,郭继恩又继续喝道:“本官来此,的确是为发饷,众位都起身,接着列队,应名领钱,不可嚣乱。领饷之后,仍旧归队,听明白了么?”
众人议论之声更大了,郭继恩怒喝道:“再有胡乱议论者,斩!”士卒们立即安静下来,郭继恩摆手道:“都站起来!”
呼地一声,前军甲师大小官兵,俱都立起。郭继恩便示意毕文和,接着唱名发饷。
名字一个个地叫过,程山虎搬来一张交椅请郭继恩坐下,继续瞧着士卒们应名领饷。郭继恩听着一个个名字,又转头问薛宁:“若本官命你暂摄前军甲师,你可敢应承?”
薛宁闻言一愣,踌躇未答。郭继恩扶额道:“本官往卢龙来时,于监军一直夸说你为人持重勇决,能当大任。如今一见,你着实是谨慎得过了头。”
薛宁面色微红,惭愧道:“末将虽未与赵时康等同流合污,却也不曾阻止其贪墨钱粮,私与敌通,是以问心有愧。统领骤以重任委之,末将着实惶恐无地。”
“我只问你,能不能任事,敢不敢任事?”
薛宁深吸一口气,抱拳道:“末将定不负主帅所托!”郭继恩不再瞧他,转头对于贵宝道:“监军使想必是无异议的了,那就行文下去,张布城门罢。”
军饷终于发放完毕,毕文和将录好的名册送上将台,禀道:“名册本有一万一千七百又二人,实领饷者,六千五百四十四人。缺员五千一百五十八。”
郭继恩冷笑一声:“这都接近半数了啊。”
“是,”毕文和又道,“此地军士,每月领钱四百,克扣倒是比前军乙师要少。平日里饭食,也要好很多。”
郭继恩站起身来,瞧着校场中的队列,大声说道:“饷钱,是给你们都发下去了。众位点行应征,前来当兵,吃军粮拿军饷,先前在家,你也只是个百姓,如今在军营,无论刮风下雨,都不会断了你等的钱粮。我也只要你们守军法,听军令,多想想自家还是个百姓的时候,是愿意被贼杀,还是愿意有官兵替你杀贼!多的话,我不说了。各团练营管队正,领着大伙们整队回营,吃了饭后,六品以上军官都来衙署见我!”
他回到衙署,王庆来告诉他,后宅的金银细软等物都已搜检出来,粗粗估计,至少有十四万两之多。此外还有一名美貌少妇,乃是曹林宗的妹子,被哥哥送与赵时康做了侍妾,眼见赵时康势败,这曹氏少妇意图悬梁自尽,幸好已被救了下来。
郭继恩便问道:“赵时康等几个,都已拿入西狱了么?”
“是,都已下狱。不过,那顾齐元一直嚷嚷着要见统领。”
郭继恩便目视薛宁,薛宁点头道:“此人颇有可取之处,统领不妨一见。”
“那就带他过来罢。”
顾齐元依旧被绑得结实,军士们将他推至衙署正堂,那顾齐元三十七八年纪,身形高大,入了正堂便大声道:“古人绝缨盗马,得肝脑涂地之助。少将军统御群雄,名震北域,岂无容人之量耶?”
郭继恩翘足坐在交椅上,冷笑道:“只要是从赵时康处分了钱粮的,便是个死罪。一样都是喝兵血的,我凭什么要单容你活着?”
顾齐元忙道:“银子,小人都可交还出来,少将军就是将小人的头砍了,这银子也总归是要缴的。只是少将军一刀下去,也不过是城头上多了小人一颗脑袋,何如留住小人性命,却用小人冲锋陷阵,多杀几个胡人?”
郭继恩依旧冷笑:“杀胡人,怕不是杀良冒功罢?”
顾齐元涨红了脸道:“小人性命,统领尽管取去,却不可这样来羞辱小人!杀良之事,小人自打从军,便从未有过。”
郭继恩盯着他看了一会:“监军司已有行文,往后各师,必得实兵实饷。若你再犯,又当如何?”
“小人往后必定不会!小人知道统领军法严厉,再不会为了这几百两银子断送自家性命。若有再犯,少将军只管将小人车裂分尸,焚骨扬灰!”
郭继恩便转头瞧向于贵宝,监军使瞅着顾齐元,冷声道:“依军纪,你虽是个从犯,亦当斩首不赦。如今是统领仁慈,寄下了你的头颅,你务要记住今日所言,往后洗心革面,将功折罪。若再有违忤之举,即便军法漏网,老天也不会容你!”
“好罢,于监军既如此说,那就与他解绑。”郭继恩摇摇头,“顾齐元,且记住你今日立的誓,若有再犯,本官定然教你生不如死!赶紧去把军袍换上,再去军营里巡视,替本官安抚袍泽们。”
军士们替顾齐元解了绑,他噗通跪下,连连叩头,这才起身出去了。
郭继恩随后便和于贵宝两个,在衙署正堂里召见一众军官们,询问过往,结诚收心。一直忙碌到亥正时,两人才各自去歇息。他一面往后院正房去,一面问程山虎:“热水预备下了没,我还未沐浴呢。”
“嗯,已经预备下了。”程山虎有些吞吞吐吐。
郭继恩扫他一眼:“你神色如何这般古怪?”
程山虎没有答话,立在正房门口的段克峰笑道:“自然是因为屋内有惊喜,还请少将军进去歇息罢。”
“你们两个,却又作怪!”郭继恩说着推门进去,当场愣在那里。
正房阔大,用木墙隔成了三间,正中这间房里,摆放了一只大浴桶,热气腾腾,旁边还有盛热水的小桶,方凳上搁着木勺、巾帕。那个白日里献舞的胡姬,上身只一件朱红色抹胸,下身一件檀色短裙,外面只裹着一件薄纱,身形高挑纤细,正跪坐在浴桶之旁,见郭继恩进来,她流露出忐忑而又羞涩的神情,脱下身上的薄纱,露出大片白嫩肌肤。
“且住。”郭继恩定一定神,复又转身出去将门合上。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转头淡淡说道:“果然是好大惊喜。山虎,你也知道我的性子,为何放一个女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