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零三章 夜宿鸡鸣驿(1 / 1)远处白云生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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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继恩驱马下了山坡,由亲卫营护卫着,巡视处处血迹斑斑的战场。他牵马缓行,时不时停下脚步,与包扎伤口的官兵们说话。行至甲旅团练曹靖面前,他问道:“伤势要不要紧?”

曹靖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惨白,他勉强笑道:“不过是箭创,入肉不深,并不打紧。”

郭继恩点点头,又安慰了他几句,正准备去寻骆承明,那曹靖却突然有气无力问道:“制将军可是马上便会转回燕都?”

郭继恩停下脚步,笑问道:“你怎么想到的?”

“卑职胡乱猜测的。”

“不用想那些事,你如今只管养伤便好。”郭继恩摆摆手,牵马继续往前。然后他就听见一个躺在担架上的士卒对身边的伙伴说道:“若是往后不能再回军营,俺也不怕。到底俺在识字班中认了不少字,如今处处都在大办工坊,俺去哪里上工,都能攒下不少钱来。”

“是啊,听说那些工坊募人,只要是识字的,就一定会收。”

郭继恩闻言,暗暗点头,身边的范长清也钦佩说道:“卑职往河北来了这几日,见燕州军中,气象便是格外不同。此前闻所未闻,却教人心向往之。范某虽然驽钝,仍然期望着与众位同袍一道驱虏安民,以成将军之大业。”

“本帅与范校尉同行数日,也觉着你是个有才干的。既是到了燕镇,统领署定然会人尽其才,到时候范校尉可不要累趴下了才好。”郭继恩一面说笑,一面欲转头对随扈们说话,却见舒金海脸上有些郁闷神色。他想了想,翻身上马,往那几面左军大旆的方向行去。

程山虎小声对舒金海道:“咱们跟在统领身侧,虽说随时都有可能上阵杀敌,毕竟还是要以主帅安危为第一要紧之事。监军司颁下的军纪,咱们可不能忘了。统领安然无恙,这便是咱们的功劳,若是主帅命咱们冲阵,那才是到了赚取军功之时。这个主次分寸,咱们心里一定得明白。”

“多,多谢提醒。我,我知道了。”

骆承明、石忠财等也往这边来寻郭继恩,彼此相见,都在马上抱拳行礼。郭继恩便问伤亡统计之事,石忠财禀道:“阵亡六百二十人,伤三百零四,营官折了四个,团练团监们也有负伤的,幸好却都是性命无碍。”

“还算是不错,”郭继恩吁了口气,“要教出一个出色的军官,着实不易,每折损一个,都难免教人心痛。今日之战,左军各位同袍,遇敌巍然,虽被合围,仍然不能被撼动分毫,了不起!”

“统领既然如此夸奖,咱们可要一鼓作气,杀向晋北去?”石忠财是跟随郭继恩数年的老卒,在他面前说话也是并不拘束。

“哈哈,得陇望蜀,人之常情。”郭继恩心情很好,“但是不行,时机不对。”范长清也向骆承明、石忠财等抱拳行礼,又感叹道:“卢都督在常山一战大溃,本来卑职和张校尉等还觉得疑惑,今日见了左军之战力,当初咱们败得不亏啊。”

“没事,咱们如今既然在一只锅里吃饭,往后便一道杀虏贼,安天下!”石忠财很是得意。

骆承明终于想起了觉得不对劲的地方:“这回犯境的,还是库罗所部,却是依然从北面大马群山而来。”

“不错,虏兵非越太行而来,那必突可汗暂时无意河北,专等着晋阳主力过来决战。”郭继恩露出赞同神色,他抬头望了望天空,“打过这一战,宣化可保无虞矣,咱们回军营去,我还有吩咐。”

韩煦领着刘文卿等人在军营门口相迎,郭继恩劈头便道:“此处事务,请韩宪使全部交与郜推官,你得与咱们一道返回燕都去。若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就写下来差人送过去。”

韩煦闻言一愣:“此地流民之事,千头万绪,郜推官一人如何应对得过来?”

郭继恩大步走向中军帐,扫视一眼刘文卿:“让郜推官去找庄夫子要人,大学堂之学生,只要是品行端直的,都可以马上擢用——至于流民之事,一是定人心,二是安家业。要多鼓励他们往唐山卢龙去,官府给钱给粮,只要他们愿意东去,什么都好说!”

韩煦更是摸不着头脑:“既如此,则卑职更应当留在此地主持流民之事,为何要先行返回?”

“自然是有更要紧的事。”郭继恩在大帐中盘腿坐下,询问随后进来的伍中柏、吕义才:“中军甲师二旅,伤亡如何?”

两名旅监都回话道:“统共有四人阵亡,伤二十余人。”

郭继恩自己也对这个数字感到有些意外:“可算是代价极小而战果极大矣。既如此,教大伙儿都稍作休整,吃过饭后就拔营!”

韩煦匆忙写就行文,取印钤了,交与刘文卿,吩咐他快马往溪南村。又问郭继恩:“统领何以如此急迫?”

郭继恩摇头不答,想了想才说道:“走,咱们先去用饭。”

和军士们一起用过饭后,中军和左军的官兵们开始拔营预备返回,这时郜云汉与宣化刺史冯明昌都赶了过来拜见郭继恩。他不禁笑道:“冯使君往常倒也见过好几回的,原本想着这回事情太多,就不特意召你过来了。如今你既然来了,本帅免不了要吩咐几句。留在宣化的这些流民,务必都要安顿好,他们既然来了燕州,便是咱们燕州之百姓,官府须得一视同仁,平等待之,教大家都能吃上一口安稳饭。”

“若有为难之处,”他指了指郜云汉道,“郜推官也会为你设法,还缺什么,就书报统领署,去找霍真人。”

“是,”冯明昌心绪有些复杂,却依旧神色恭敬,“下官都记住了。”

离开军营之时,他对身边的书吏感慨道,“谁能想到七年前两个投入边军的娃娃,如今竟成了跺一脚便震动燕镇的人物?世事变幻,总是出人意表啊。”

军营之内,郜云汉很是不满:“眼下情形,安顿流民乃是官府第一要务。不知统领有甚么紧要之事,这个节骨眼上要将宪使派走?”

骆承明、石忠财都诧异地瞧着这个身形干瘦的巡查推官,敢这样与统领说话的,他们此前还真的没见过。郭继恩却知道郜云汉的性子,只是笑了笑:“自然是因为还有别的差遣,往后宪使衙署之事,都要请推官多担待一些了。”

郜云汉闻言,吃惊地瞧着郭继恩,韩煦也觉得疑惑,郭继恩拿起皮囊喝了几口水,又继续说道:“是,便如推官所料想,本帅就是这个意思。”

郜云汉默然点头,向郭继恩叉手行礼。郭继恩示意部将们准备上马,又瞅着郜云汉有些嫌弃地道:“郜推官,你就不能笑一笑?自本帅第一回见到你,便是这副严厉神色,不知推官公务之余,面对家中妻儿,难道也是这般模样?”

郜云汉微微变色,想了想克制住自己道:“民生多艰,颠沛流离,下官心中不忍,是以多有忧思也。”韩煦也连忙说道:“制将军这话太过无礼了,郜推官宅中孺人,过世已经七八年矣。”郭继恩闻言,深觉自己失言,忙抱拳行礼道:“是郭某蛮横粗鲁,冒犯了推官,罪过罪过。只是咱们的确还有别的要紧之事,不能耽搁。宣化这边流民,也只好托付于推官了。”

郜云汉不好再与主公争辩,只是默默点头。郭继恩这才与他道别,吆喝一声,那匹漂亮的栗色战马便加速奔跑起来。

左军的两个旅护送着所有受伤的同袍、战死者的遗体,押解着战俘们陆续从西门进了府城。郭继恩却不去探望流民们,直接率领中军甲师的两个旅,沿着官道加速向东面赶去。

当夜,军队歇宿于涿鹿县北面的鸡鸣驿。这里是一座很大的驿馆,外有城墙,方长近四里。于是近六千兵马便全部歇宿在驿馆城墙之下。

涿鹿县令陈光义也从县城之内赶来参见。这县令年纪不过三旬,甚是年轻。行礼之后他将这边县城情形都述报了一遍,又责问道:“制将军在燕都大兴百业,把个燕镇首府整顿得好生兴旺。却是有一样弊端,如今下面各县之中,许多佃户、或是城中无业之民,如今都往燕都去寻活计,长此下去,则河北之地,独旺燕都一处也。如何不给咱们这些府县也安排些产业?譬如涿鹿,煤矿铁矿皆有,何不在此地也造一座铁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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