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顺川一线的战事还未真正分出胜负,但是得知藤堂义明的水师在釜山南面巨济岛外海域大败的消息,加藤至辉便意识到倭军彻底丧失了战场的主动之机。必须尽快撤退回国。
在倭军占据的区域,因为他们烧杀抢掠的暴行,各处都纷纷组织义兵予以反抗,忠清道、庆尚道、全罗道等处,遍地烽火,也大大地分散了倭军的兵力。虽然义兵武器简陋,不知战阵,很快就被倭军击破,然而簇才平,另处又起,令倭军焦头烂额。再加上突如其来的严寒气,官兵们都十分疲惫,抱怨之声不绝于耳。
宇多田正隆受命率领三万余饶军队,在各处驻屯军的协助下剿灭义兵。疲于奔命之际,得知东唐军奇袭永兴城,夺走十余万石积粟,接着,又接柳京皇宫传令,预备军往谷山、黄州等处,协助西路军南撤。
出身高贵的宇多田正隆对于远征军在占领区的暴虐行为原本就大不以为然,接到这条命令之后更是怒不可遏:“完全是自作自受,这些人有何颜面回去见摄政大人!”
年轻的枪奉行原田正实挺身而出,大声道:“的愿率本部赶往顺川,与唐军决战!”
“不要意气用事,”宇多田正隆首先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原田君武艺出众,勇猛无畏,但是在我这里,是不允许出现以下犯上之事的。请依照命令行事!”
他盯着原田正实嘱咐道:“一定要活着从新卢回国,奈子还在等着你呢。”
原田正实很是感动,但还是大声道:“的情愿为皇国战死疆场!”
“不要再这种蠢话了,白白丢了性命,其实毫无益处。”宇多田正隆神色严厉起来,“石河奉行,我将指挥军队的权力交给你,不许原田奉行擅自行动。”
石河成彦肃容领命:“是。”
尽管有不少士人官员等来信询问,但是燕都邮报始终对新卢战事三缄其口。直到巨济岛海战大捷的喜讯传回燕京,霍启明才吩咐王伯重将消息刊登出来。顿时各界哗然,各种议论都有,寄往邮报的书信愈发多起来,执笔中书令苏崇远不得不与议政右仆射朱斌荣一道在议政院召集缙绅贤良仔细解释:“倭贼之图新卢,其意实在中国也,是以救新卢实为保我之疆土。并非国家好战,跨海征伐。”
好容易将议论平息下去,沈阳又来信报知:新卢平真王大渐不治,薨于辽东大行城。
焦头烂额的中书省不得不又以元珍农,为朝廷专使,往大行城吊丧。并派遣军士,预备送新卢世子金文澄归国继位。
“新卢国王就不该呆在大行城,”霍启明对议政院常侍乔如思道,“这不就大行了?”
“真人勿要笑。海战既胜,想必倭贼必退。”乔如思是来西海池询问霍启明军政之事,“羽林军燕州军,何时能返回也?”
“水师大捷,战局之主动在我,”霍启明耐心告诉他,“可是敌大部未退,想来还有不少战事。我之主力,未必就能返回。”
“西面图鞑各部,可有异动?”乔如思很是担忧,“国家精锐,尽在东面,万一虏贼大举而来,必难抵挡也。”
“贫道自有应对之法,”霍启明成竹在胸,摆动麈尾笑道,“若北胡果真越太行而来,贫道当领兵拒之,必定摧破。”
乔如思将信将疑地瞅着他,这时枢密院战训参谋祝同文进来,慢条斯理地禀道:“接邯郸间报,图鞑主力攻取成纪、上邦之后仍未向关中进兵。有消息称,胡贼西取陇西之后,与西凉之甘州回鹘交兵,是以未能转向东面。”
“原来如此!”乔如思大笑起来,心里一块石头放下,便向霍启明拱手告辞,“朱仆射、苏相国甚是担忧北虏之事,如今下官可以回去教他们心安了。”
霍启明有些恼羞:“去罢去罢,往后不用过来打探军情了。”
乔如思哈哈一笑,也不再打趣,转身走了。霍启明却沉吟道:“甘州回鹘部越金城府至陇西,他们未必是图鞑之对手啊。”
祝同文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等候着,霍启明想了想吩咐道:“回鹘部必然败退,必突随后仍然会向东攻打关郑传令给杨统领,预备招募流民,再扩编一个师!”
“是。”祝同文也领命出去了。霍启明连叫可惜:“若是此时大举向河西进兵,局势定然彻底扭转。这个倭国摄政,道爷真想将之挫骨扬灰!”
九月上旬,倭军开始从顺川一线全部后撤,东唐军向祖才和周恒两部紧追不舍,双方在谷山、黄州先后交战,刘清廓部则沿着西海岸线北上,于九月十四日攻克海州城。
倭军东路军菊亭孝三部沿着东面海岸线一路南退,自元山撤至淮阳,又继续向南,向庆州、釜山方向逃窜。
谢文谦所率之营州军紧随而来,在收复淮阳之后,眼见追赶不及,便听从第四师巡检唐成义的提议,转向西南,直插原州而去。
九月下旬,向祖才所部收复开京。新卢殿前军指挥使李承顺则率部赶至安州,在此迎接从大行城归国的平真王灵柩,以及预备登位的金文澄、随同世子一道返回的户曹判书具礼贤、礼参判书欣响等文官们。
在兴致勃勃地参观了开京皇宫之后,向祖才接到郭继恩军令,羽林军燕州军,分进合击,南取汉州。
眼见战事顺利,新卢各处的文官们又冒了出来,与缙绅乡贤们一道为大军筹粮输供。到处都有人向东唐军提供倭贼的消息,周恒所部沿路疾追,在稷山追上了倭军殿后的近藤立也部,将之尽数击溃,向祖才部在占领汉州之后向东南方向追赶了五日五夜,终于在云池追上了加藤至辉的主力大部。
加藤至辉亲率西路军一路南退,人困马乏,在云池休整之时,南面的三清关出现了东唐营州军的大旗。
这是谢文谦所部的三个师,一路翻山越岭,自原州赶过八百里路途,终于在南面将这支敌兵截住,抢先进入三清关城。
白占春旅护卫着郭继恩,跟在羽林军大部之后徐徐向南。在稷山祭奠过邦仁泰等为国捐躯的新卢义士之后,李续根赶来向元帅禀报了大军抢先进入三清关,将倭军东路军拦截住的消息。郭继恩连忙教打开舆图仔细查看,又请教当地父老,了解云池的地形。
他坐在马车之上,慢慢合上舆图,轻轻咳嗽道:“咱们这回,可以将高木和裕部,尽数全歼之矣。”
一路南行,有许云萝悉心照料,郭继恩伤势恢复得很快。但是姑娘依旧坚决不许他骑马或者步行,每日都只能乘坐马车。郭继恩也不吵闹,反正都听她的。
夜里又下了一场雪,清晨的时候,许云萝驱车至村外,依偎在郭继恩身边,两人默默地瞧着雪景。
寒来千树薄,地之间白茫茫一片,十分静谧。许云萝的脑袋靠在郭继恩的肩膀之上,这令他觉得十分舒心:“这是遇见你之后的第二个冬。”
“嗯。”
郭继恩转头瞧去,女孩全身都被貂裘裹住,只露出一张白净的脸,他轻轻贴过去,许云萝的面颊冰凉冰凉的:“你还记得自己时候的事情么?”
“只记得一点儿。”许云萝轻声道,“妾很的时候,就帮着师傅烧水、做饭,还有就是习武。有时候她也教妾识字。”
“她教你念什么,”郭继恩轻轻搂住她,“老子言,南华经?”
“嗯,只是师傅耐性不好,教得一会便吩咐妾自己去写字。”许云萝想了想又道,“师傅还嘱咐,下男子皆负心薄幸之辈,教妾往后不许与男子有什么牵连。”
“难怪当初见你之时,神色那般清冷。”郭继恩笑了起来。
“嗯,那会儿以为都帅是个恶人。”许云萝认真地解释道。
“你此前杀过人,对不对?”郭继恩注视着她,“年纪,却是经历得不少啊。”
“是,师傅曾经过,除恶务尽。”许云萝想了想又轻声道,“都帅,可不可以不要抱得这么紧?舒队正他们可是跟在后面呢。”
郭继恩笑了笑正要打趣她,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许云萝也迅速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锵的一声拔剑在手。
“都过来!”郭继恩厉声喝道,却又连声咳嗽起来。
许云萝转头关切地瞧他一眼,又警惕地四下张望。
舒金海等人各执兵器,飞快地赶来将马车围护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