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李两人告辞离去,许云萝定睛瞧去,祝同文与杜景旺两个嘴里念念有词,将纸做的红旗一一插在沙盘之上。傅冲与陈光义在声争论,陈巧韵与瑞凤郡主两个也在桌边,手中的笔写个不停。她见瑞凤郡主面色苍白,便走过去轻声问道:“殿下可是觉得身子不适么?”
郭继恩的目光一直跟在许云萝身上,听得她询问,便替郡主道:“连日劳累,郡主的身子骨弱,有些扛不住了。”
许云萝便教唐应海进来,安排两个亲兵护送郡主先回去歇息,自己接过了笔,坐下来替她书写,又轻声念道:“营州军当分兵北进定襄,速速攻取,以窥雁门。”
用过晚饭之后,郭继恩许云萝两人携手往玲珑院而去。路上许云萝声将高桥奈子的事情了。
“所谓奥御殿,乃是倭国诸侯之后宫。”郭继恩告诉她,“里面居住着诸侯的正室、侧室夫人,还有服侍她们的女官、使女等,男子则严禁入内。若诸侯去世,除正室与继任者的生母之外,其余姬妾们都得出家为过世的主人祈求冥福。”
许云萝轻轻点头,想到那种牢狱一般的生活,她只觉得身上有些寒冷,不禁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郭继恩搂住她继续道:“待周将军拿下晋阳城,咱们就动身去常山。”
“真的不准备再收取晋北么?”
“这就要瞧西京东都两处的形势了,”郭继恩的面色有些阴沉,“恐怕大军主力难以腾出休整时机,会有连番作战。再,镇抚晋中晋南,也非一日之功。”
“那咱们什么时候去常山呢?”
“就在本月。”
他们边走边进了玲珑院,却见本多秀弥和深田纪两个正在摩挲玩赏着一对做工精美的玉雕臂搁。见到主人进来,深田纪忙道:“这是方才秦司马遣人送来,是军器监特为都帅和夫人制作的。”
郭继恩闻言,拿起瞧了瞧,微微皱眉:“的确是精巧得很。只是如今前方战事吃紧,他秦义坤竟然还有心思弄这些个玩意,岂非过奢。”
“这个不能算过奢罢,”本多秀弥声嘀咕着,“都帅和夫人,这般尊贵的身份,日子却过得这样寒素,实在是太不过去了呢。婢子等预备来上国的时候,京都正在措办兴明院内亲王与西康近忠大饶婚礼,听,光是陪伴内亲王往江户去的女官,就有八十位之多呢。”
“那是皇家气派,咱们如何能比。”郭继恩着放下臂搁,“弄那么多女人过来,这后宫之中勾心斗角,也是够人受的。再了,你们住在这边,若舒适方便,只怕是倭国皇宫也及不上罢。”
他着便大步走向书房,许云萝见两个女孩不知所措,便道:“拿给我罢。”
“是。”本多秀弥又声道,“送玉器来的人还,正在给夫人打造金玉簪子,做好之后也会送来。”
“哦,知道了。”许云萝接了臂搁,跟着郭继恩进了书房,见这里的那只三尺余高的彩陶灯已经点亮,便轻声道,“这两个女孩儿虽是世家出身,做事却很是勤快,进了屋子就跪着,一点也不娇气,有她们在,咱们的确很是省心。”
郭继恩瞅着她,好一会才道:“你穿这身很是好看,往后没事别老穿着军袍了,暴殄物。”
他撩衣在桌案之后坐下:“那又如何,咱们总不能将她们一直留在这里,迟早是要打发出去的。难不成教倭国太政又送女孩儿过来服侍咱们?”
许云萝将臂搁放好:“听新卢又送女孩过来了?”
“送来两个美人,路上病死了一个。”郭继恩嗤笑一声,“此外还有跟随一道前来的女厨、女乐二十人。我瞧新卢国这势头,往后贡女要成制度了。”
“这样不好么?”
“好什么?挑选贡女之时,禁内外婚嫁,却不是折腾百姓是什么。再,那边献女过来,朝廷又要封赏,也是劳民伤财。”郭继恩想起李樊玉所,当日兴福王登位大典时之情状,不禁微微皱眉。
见他皱眉,许云萝过来替他轻轻按着太阳穴:“别弄得太晚了,还是早些沐浴歇息罢。”
郭继恩抓住她的手,将她抱在自己膝盖上坐着,戏谑道:“哦,沐浴,你陪我一道去么。”
许云萝认真点头:“好呀,服侍都帅,原本就是妾的分内事。妾先去为你准备好衣裳。”
“还是不要了,毕竟咱们还未成婚,彼此肌肤相亲,我哪里把持得住,你陪我坐会就好。”郭继恩贴着她滑嫩的面颊,又陷入了沉思。许云萝想了想问道:“新卢国来的那位美人,一定生得很是好看罢。”
“我也不曾见过,哪里会知道。”
翌日,满足许云萝好奇心的机会就来了。大清早,霍启明便和郭继雁一道来了玲珑院。
“啊,今日旬休,参政大人是来寻都帅大人一块出去游玩么?”本多秀弥很是高胸问道。
“游玩什么,我来找继恩兄去西山办事。”霍启明觑着两个女孩道,“你们自然不用跟着,今日大戏台开演,你们都去罢。”
“啊,那可是太好啦。”
郭继雁上前挽着许云萝的手笑道:“今日太妃娘娘,还有车婕妤、森充容,也会一道去观看,咱们要去陪着。”
“哦,怪道你今日穿得这样好看。”许云萝有些心神不宁地回头瞧着郭继恩。
“嗯,今日你就不用跟着我了,和她们一块去玩罢。”郭继恩摆摆手,就和霍启明一道往外走,“火器厂是今日试那火枪?”
许云萝只好领着两个倭国女孩,与郭继雁一道往靖恭坊去。路上恰巧遇见太妃仪驾,凤旗金节,气势煊赫。许云萝只好跳下马车,钻进了阿迭努乘坐的从车。
阿迭努也是打扮得十分华丽,笑眯眯瞅着许云萝道:“美人,你究竟是有多忙,上巳节之时,我打发人去寻你,孰料你又跟着都帅去了铁厂。终究你也不是个男儿身,还真把自己当做军官了呵?”
“上巳节?”许云萝努力回想着,“那日不是去的铁厂,是军器监的另一处工坊。去瞧什么蒸煮锅,一个稀奇古怪的铜锅儿,奴婢也是不懂,都帅和真人两个却高忻手舞足蹈,像两个顽童一般。”
“他们便是爱摆弄些古怪玩意。”阿迭努也笑了,“我跟你,今日也有稀奇玩意,苏洛新编了一部傀儡戏,又唱又打,很是热闹呢。”
“哦。”许云萝瞅着她,欲言又止。阿迭努知道她想问什么,便眨眼道:“我比他大啊,我都二十九了,他才二十六。我又是个寡妇,能让他陪伴这几年,也就足够了。”
许云萝忍不住声道:“这个与年纪其实没有什么干系罢。既然彼此有意,岂不愿长相厮守?”
“长相厮守。”阿迭努轻笑一声,“你以为底下的男子个个都似郭都帅这般么,岂不见历来都是新欢胜旧人?譬如至尊,才得那倭国美人之时,何等喜欢,如今有了车婕妤,不也就丢开手了?”
许云萝低头不语,想了想又问道:“这位车婕妤,一定很是好看了。”
“再好看,能好看得过你?”阿迭努嗤笑道,“我瞧着跟那森充容,也就不分上下罢了。”
许云萝愈发好奇。待得仪驾行至大戏台,金吾卫将两面街道先行拦住,太妃款款下了凤车,对上前行礼的许云萝、郭继雁等人笑道:“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又向她们介绍新卢来的车玉婉车婕妤,以及被封为充容的森晴菊。
车玉婉一张温婉秀气的瓜子脸,举止神态都十分娴静端庄。这两个来自番邦的妃嫔都不怎么爱笑,但是森晴菊自有冰清玉洁之感,车玉婉却总有让人忍不住想与之亲近之意。
也难怪至尊会移爱于这位车美人,许云萝心中暗自思忖,却对森充容暗生同情。
跟在太妃身后的瑞凤郡主过来挽住许云萝的手,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难得你今日没有跟在都帅身边呢。”
“嗯,如今在学堂里念书,平日也是放学才回来呀。”
“对了,听那位顾家铺子的三女儿,也会往大学堂去念书?”
消息传得好快,许云萝轻轻摇头:“都帅给那位顾翰林去了一封信,只是至今还未有回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