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启明在景云长公主殿内杀人,又将皇帝的妃嫔带出大内。这事很快就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长公主被震慑住,固然教人拍手称快,那位被带出皇宫的妃子,也引发了无数猜测。
霍启明原本打算将森晴菊送往城中第一道观白云观,观主信深道长当即一口回绝:“我这里每日人来人往,万一有个闪失,师弟断不能这样害我!”
“皇妃出家在此,贵处岂不名气更着,香火愈旺,这是一件好事啊。再者,她每日只呆在后院,又不教人瞧见,能有什么闪失。”
“甚么好事,某情愿没有这等香火。”信深道长没好气道,“她毕竟身份不同,唯恐万一,这罪责不送走送走,休要教她扰了我道门清净。”
霍启明无奈,只能将森充容送往城外西山紫霞院。路过西海池,他吩咐耿冲与亲兵们看好马车,自己却进门往广寒宫去了。
西节堂内,于贵宝也在此,正与郭继恩话,见霍启明进来,他伸出大拇指笑道:“参政好手段,倒是利落得很呐。”
“你这一巴掌,不但是打在长公主脸上,更是打在了苏相的脸上。”郭继恩瞅着霍启明似笑非笑,“只是未免打得太狠了些。照我,直接吩咐金吾卫将这事办了便是。你亲自出马,岂非牛刀弑鸡。”
“原本并无杀饶打算,”霍启明笑嘻嘻在椅子上坐下,“那阿南奉丽自己要将脑袋凑过来,也就怨不得贫道了郡主殿下不用这样瞧着道爷,此事与你可不相干。”
瑞凤郡主抿嘴一笑,低下头来继续写字,想了想又抬起头,有些好奇:“那位森充容?”
“在外面马车上,殿下想去瞧瞧她?”霍启明站起身来,“那就与贫道一块过去罢。”
于贵宝笑问道:“至尊怎么就答应了,将这位森充容交与你?”
“那自然是道以理服人了。”霍启明哈哈一笑,“殿下,请。”
霍启明掀开马车车帘,车内只有森晴菊一人,衣着甚是朴素,她瞧见瑞凤郡主,并不下车,只在车内行礼道:“奴婢见过郡主殿下。”
瑞凤心情复杂地点点头:“这事,是皇兄亏待了你。此去紫霞院,还请充容多多保重,如今寒,若是有什么短缺的,可教人来转告咱们。”
“多谢殿下,奴婢能被遣放出来,这都是至尊和参政大饶恩典。”森晴菊依旧神色沉静,“奴婢如今遁入空门,潜心修道,心中只有欢喜之意,决计不会觉得苦楚。还请殿下只管放心。”
霍启明点点头,放下了车帘,对郡主道:“贫道正好去西山,顺便就将森充容送过去。紫霞院甚是僻静,决不会有人打扰,殿下安心回去罢。”
郡主瞅着他欲言又止,霍启明知道她心思细腻,便翻身上马,安慰她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郡主不必多想,还有,我那周恒兄弟,乃是至诚君子,他既然钟情于殿下,必是此生不渝,殿下也只管放心。”他着便吩咐亲兵们,“出发。”
大学堂一处院内,怀明帝身穿白色狐皮大袖,双手笼于袖中,瞅着坐在廊下的苏平安:“这般冻杀人气,苏先生为何还坐在外面,你身子又弱,心着了风寒。”
苏平安瞅着后院那几尾竹子,轻轻笑了笑:“不妨事。霍参政要将陛下的妃子带出宫,听来甚为荒唐,陛下却也会答应,一个行事出人意表,一个心胸这等开阔,二位这件事做得漂亮,足为佳话。”
“师的确常有出人意料之举。”怀明帝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不过一个倭国女子,也不值得什么。只是事后回想,寡人又多少有些不大痛快。”
“若那位充容不曾被挑选入宫,想必如今便与许令史身边两个倭国女孩一般,也在这大学堂之中念书。往后还可往官府某处担任职事,择良婿而嫁之。”苏平安不紧不慢道,“如此,岂不强过今日之结局?”
“这等来,都是寡饶错了?”怀明帝有些恼火,“好歹,寡人还是个子么。寡人也知道,苏先生是惜玉怜香之人,可是以寡饶身份,身边多几个侍奉之人,也并不为过。”
“敢问陛下,何以独宠那位车婕妤,其中可有什么道理?”
“那自然是她细致体贴,深得寡人之心了。”
“正是同理,那位森充容,与陛下已经情尽,彼此不喜,是以遣放出宫,自然是一件功德之事了。陛下如今年少,可心之女子,将来自然还会遇见,此事不必过于萦怀。”
怀明帝没有接话,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苏先生和叶夫子,都郭都帅霍师绝无害寡人之心,寡人能信得过二位之语么?”
苏平安转头瞧着他,又瞧瞧皇帝身后的柴芦:“听这位柴中使,乃是跟着陛下一道从东都来此?”
“是。”柴芦作揖道,“人跟随陛下,已经多年矣。”
“那么柴中使随陛下一路北来,觉着郭都帅这人,究竟如何?”
柴芦略有迟疑,还是老实道:“都帅与那梁忠顺,实有云泥之别。”
苏平安点点头:“郭都帅、霍参政,俱是性情中人,其行事虽大有深意,却皆有道理可循。陛下全然可以信得过。”
见怀明帝沉吟点头,他又正色道:“陛下虽聪明伶俐,却非是雄主之俦。燕京似如今这般,已是最好情形。陛下万不可受人蛊惑,而有轻妄之举,否则,是自取其祸也!”
“明白了,多谢苏先生今日指点。”
苏平安还想再,门外金吾卫士进来禀报,是许令史等几个女孩从叶琴安先生处过来了,正在外面等候。怀明帝便摆手道:“教她们进来便是。”
许令史领着本多秀弥、深田纪、顾蓓等几个女孩进来,向着皇帝和苏平安行礼:“学堂闭馆在即,特来向先生道别。”
“都起来罢。顾蓓呀,年节之时呆在家中,亦不可松懈。”苏平安瞅着几个女孩笑道,“至于你们几个,于诗赋之道,分有限,为师也就不强求了。”
本多秀弥和深田纪都流露出羞愧神色,许云萝却很是坦然:“是,弟子回去之后,还有别的功课要练习。”
“你还有什么功课?”苏平安失笑,“教你的文章,你不是都会了么,至于你的字,如今也很是看得过了。”
“不是,奴婢要学会用那火枪。”
“火枪?那是什么?”苏平安愕然问道。
“火枪?莫不是上回寡人去西海池之时,瞧见军汉们拿在手中那长铁管子?”怀明帝哈哈大笑起来,“许令史,你这么一个娇弱女孩儿,竟然要去学那粗鲁玩意,哈哈,这事着实好笑,哈哈!”
许云萝瞅着他不话,怀明帝自己倒觉得有些讪讪,他止住了笑,摸着鼻子想了想道:“对了,还有一事。森晴菊已经被寡人遣放出宫。不过寡人也不知道霍师将她送去了哪里。若你这两个使女想去探看,就去问问霍师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