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遭到重击的是张季振麾下的骑兵,随着连声枪响,战马惊惶地嘶鸣,掉头向两边跑开。顾齐元的坐骑中弹,将他从马上掀翻,幸好跟随他的护卫眼疾手快,立即将他救回。官兵们吃惊之际,南吴步卒又返身杀了回来。
徐智勤眉头微挑:“若本官有上千火枪兵,此时已然获胜矣!”他着将手一挥,一直留在阵后的四千精骑,由司马承道亲自率领,向西面打马飞奔,意图从外围向东唐军发起致胜的反击。
枪声响起时,谢文谦反倒松了口气:“怪道敌兵胸有成竹,果然是有了火枪兵!如今便瞧瞧,是谁的火枪更加厉害。”他对立在将台之下的唐成义道,“敌军精锐骑兵已经向西面而去,意图绕击我之侧翼,唐点检,你去截住他们!”
“是!”唐成义抽刀催马,五千骑兵紧跟着他,也向西面疾奔而去。双方留做后手的骑兵很快撞击在一处,展开了无情的对杀。
中路,东唐步军停止了推进。盾车之后,上百支黑洞洞的枪管伸了出来,砰砰连响,正举盾反杀向前的南吴兵卒立时倒下了数十人。其余未死的选锋将士,无不大骇,纷纷躲向盾牌之后。
徐智勤微微变色,厉声吩咐道:“火枪不能连发,教儿郎们不用怕,冲过去,便是胜利!”
果然,枪管退了回去,火枪兵们手忙脚乱地继续填弹。南吴老卒毕竟久经战阵,立即抓住时机,再次奋勇向前。
盾车阵且战且退,火枪兵再次齐射,然后退下,长枪兵弓弩兵迅速填上,以羽箭向对面之敌再次施以射杀。南吴兵再次成片倒下,然而他们全无惧色,依旧猛冲过来。
他们终于冲到了盾车之前,挥舞着大斧、铁锤,狠狠地撕开东唐军的战阵。火枪兵不得不远远地退回,双方的长枪兵、刀牌手,再次杀做一团。
鲜花、野草都被深深地踩入泥中,伴和着双方士兵洒下的鲜血。两军的主将,谢文谦和徐智勤,俱都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敌军的凶狠顽强,超出了他们两个的预料。
战线渐渐移向谢文谦指挥作战的临时将台,骑兵在西面来回追逐厮杀,都无法抽出兵力来增援中路步军。张季振清点人马,发现三个旅监竟然阵亡了两个,他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入娘的,脑袋掉了亦不过碗大的疤。老爷我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顾齐元怒喝一声,掣出横刀,率领步卒填入了战阵。
后湍战阵停住了移动,喘息声,呐喊声,和痛苦的嘶吼声,不绝于耳,战事胶着。谢文谦手握成拳又松开,额头滴汗,东唐军在兵力占优的情形之下竟然未能杀托兵,此事着实罕见。
他正决定要将护卫在将台前的最后两个团遣出去,东北面方向烟尘大起,呜呜的画角声响了起来。
范长清所部吴州军第二师的两个旅,终于赶到了。
徐智勤也察觉东唐援军赶到了战场,他暗自叹息一声,意兴阑珊地挥挥手,身边的传令兵急速挥舞着令旗,退兵的锣声也终于响了起来。
司马承道的骑兵尽管损失惨重,还是竭力赶了回来压住阵脚。范长清所部从东面扑过来,右翼的三千多南吴兵几乎全部阵亡,但是他们人人死战不退,直到所有人都倒了下去,为主力顺利撤出战场赢得了时机。
黄昏时分,南吴军全部退出了战场,他们没有返回营垒,而是直接撤往雍丘方向。
东唐将领们瞧着一具具装殓入尸袋的官兵遗体,心情很是沉重。此役歼敌五千余,而唐军的伤亡也接近三千人,完全是一次惨胜。
谭宗延低声自语:“咱们还是轻敌了,若非范点检及时赶到,此战,胜负难料。”
唐成义身上血迹斑斑,点头赞同:“早知这般,初战之时咱们就该动用火炮才是。”
谢文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统共只带了八门火炮,弹丸也不多,原本打算留着轰城之时用的。”谭宗延微微摇头,“若敌再来,必定当以火炮轰之!”
“南吴之敌既退,不会复来矣。”谢文谦收拾心情,沉声下令道,“官兵休整两日,然后攻城。今日作战情形,要速速报与枢密院知晓。南吴,果然也有了火枪,往后对敌之时,须得心防备。”
张季振蹲着身子,一直瞧着顾齐元的尸体,这时才开口道:“他们的火枪,太过笨重,两人共抬一枪,射速也是极慢,用于防御则可,冲阵之时,派不上大用场!”
“难怪那徐智勤,接战之时佯为败退,就是要将咱们引入火枪射程。”谢文谦转头西望,残阳如血,他深吸一口气,“火枪火炮,数量太少,往后要多多配备。自今日起,这战场,就是火器的下了。”
谢文谦所部在汴梁城外击退同样打算奇袭的南吴精兵,又以火炮轰击汴梁城墙,城中军民无不惊惧。梁佑延闻得大炮巨响,将城墙之上轰成一片修罗场,守志全失,就连一直主张坚守的凌轩也哑口无言。于是梁佑延以陈凝、于赞护卫,率部连夜出逃,奔往荥阳。位居要冲的汴梁大城,终于顺利落入了东唐手郑
徐智勤在徐州城外向太子徐智玄提议,自领一支兵,向西奇袭汴梁,以彻底结束徐州战事,结果败于谢文谦之手。眼见谋划失败,他便带着残部占据虞城。后路断绝的萧县、徐州两处梁魏守军,进退失据,在主将方景仁的率领下,不得不向徐智玄献城投降。
前方的军报一封接一封报入枢密院,汴梁顺利夺下,向祖才军则在安阳城外与宁宗汉、戴凤羽两部连番大战,魏军两战未捷,只能退守朝歌。眼见南面战局顺利,上至中书省、下至街坊百姓,都很是兴奋。茶楼酒肆,各种议论感慨。
郭继恩捏着军报沉吟不已,前来辞行的拉巴迪亚有模有样地作揖问道:“我的元帅,下次回来,是不是要往东都去见你了?”
“本帅并无迁都的打算。”郭继恩淡淡一笑道。
“那么,元帅有没有做皇帝的打算?”
瑞凤郡主吓得手一抖,郭继恩微微皱眉:“不要胡袄。本帅要做子,用得着等到今日?”
“下官来东土不久,就听过一句话,如今之子,兵强马壮者为之。”拉巴迪亚眨着栗色的眼珠子道,“而眼下,最强大的统帅,就是阁下矣。要知道,当年的罗马,先有元老院和执政官,可是后来,终于还是有了皇帝。”
“今时不同往日,当年站在皇帝身后的是世代为兵的罗马军团。如今站在我身后的却是织机、竖炉、火器和蒸汽炉,这些机器,是不需要皇帝的。”郭继恩扫了拉巴迪亚一眼,“不要在这里大放厥词了,赶紧滚回都里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