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沂为山东道之南部重镇,马世仁麾下大将李神韬率部三万余人驻守在此,与下邳方向杀来的南吴徐智兴部数次交战。临沂四面城门皆有瓮城,十分坚固,徐智兴几次攻城不克,只好在城南二十里处扎营对峙。
李神韬年近五旬,身形高大,见马师睿形色匆匆赶至此处,便抱拳问道:“少将军何以来此,北面战事如何了?”
“十分艰难,历城、全节、亭山等处都已落入燕京之手。”马师睿苦笑,“某这番前来,是准备献淄、青,以降于南吴。”
李神韬闻言张嘴,默然不语,良久才道:“早知今日,某的儿郎又何必在此坚守两个多月?”
“此一时彼一时也,”马师睿耐心劝道,“吴化友在亭山降了北唐,结果立即就被锁拿,金银财物全部被收没,是要追查他当年屠村之事。护将军试想,咱们这些人降了燕京,又会是什么下场?”
“竟有这等事?”
“千真万确。吴化友这也是自寻死路,怪不着别人。只是护将军当世名将,若降了南吴,犹不失为一方节帅,必得重用。何如强似往燕京受辱?”
李神韬面色挣扎许久,终于长叹一声,后退一步抱拳道:“某为马家,出生入死二十余载,自问一片忠心。今日有此结局,也算是善始善终,往后同殿为臣,某若有顾及不到处,还请少将军见谅。”
马师睿心中苦涩,也抱拳还礼道:“这是自然,不论将来如何,往日之情谊,我父子必定时时铭刻于心。”
南吴江都王徐智兴所部近四万兵马,驻扎于临沂南面磨山村等处,连营数里。在接见了临沂献降使者、都尉官田忠义之后,徐智兴面色有些惘然:“来回厮杀了两个多月,这便降了?”
在东都城内断了一臂的顾鸣神色沉静:“必定是北面马家父子已经支撑不住了。”
“马家父子就这等脓包,连一月工夫也撑不下去?”徐智兴回想起从海津港潜入燕州所见,脸色阴沉下来,“马家献淄、青地图,非安好心,这是教咱们虎口夺食啊。”
顾鸣冷静问道:“淄、青等处,乃是山东膏腴之地,咱们要坐看其落入郭继恩之手么?”
侍立一旁的点检张鸿慨然抱拳道:“主君既有吞并中原之心,岂容北地贼猖狂!某等夺了山东之地,乃是大功一件,殿下在君上面前,也有光彩。”
“得也是,”徐智兴轻声笑了起来,“大哥得了徐州,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某等若只得临沂,到底被他压住一头。只是听北军这番来势不,从辽东、河北两处进兵,十万大军,志在必得。咱们未必就能胜之。”
“郭家要分兵看住淄川青州等处,咱们这里,加上李神韬所部,亦有七万兵。大差不差。”顾鸣沉吟道,“一面进兵,一面奏报至尊,请调于善立所部前来增援便是。”
“于副统领只怕不会听我调遣。”徐智兴皱眉摇头。
“于善立自然不会来,可是朱和玉所部一定会来。”顾鸣微微一笑,“咱们再沿途征发壮丁,不也就够了?”
“好,明日先进城,再做计较。”
翌日,两万南吴军,俱穿红色衣甲,长枪如林,弩手戒备,跟着徐智兴进入临沂城。马师睿、李神韬等,皆在门外跪迎,徐智兴翻身下马,含笑将他们扶起道:“快快起来,马兄弟、李将军弃暗投明,往后皆是我南吴重臣,不必如此!”
“臣等,往日愚昧不堪,竟犯威,幸得江都王殿下宽宥不罪,今后必定肝脑涂地,效死以报之!”马师睿压住心中屈辱,恭敬道。
徐智兴哈哈一笑:“诸君既已归义,往日之事,就不必再提了。闻城中有一沂州塔,马兄可愿引本王,前往观之?”
“是,殿下请随臣入城。”
“好,李将军,也请一道过去罢。”
顾鸣陪着徐智兴、李神韬、马师睿登上沂州塔,见城池北面东面,水绕圆城。远眺四方,苍苍莽莽,徐智兴忽然瞧着南面道:“前岁之时,王师与梁逆大战于徐州,若非马副统领遣李将军来夺下邳、海州,当时咱们未必就会丢了徐州城呀。”
马师睿身躯微颤,连忙噗通跪下,连称死罪。李神韬却神情愤懑:“殿下方才还,往日之事不再计较,如今又提,是欲某等面缚请罪于陛前么?如此,只管将某等绑了,往送江都便是!”
“李将军言重了,王不过一时感慨而已。如今徐州等处,不是已经失而复得了么。”徐智兴轻轻一笑,转头望向北面,“将军以为,当如何救淄、青两处?”
李神韬定一定神:“某与殿下合兵一处,径取历城,此为围魏救赵之策。殿下以为如何?”
“不错,孤王也以为当如此。咱们下去详议罢。”徐智秀点头,示意李神韬跟随自己一道下去。
徐智兴与顾鸣先行下了台阶,李神韬瞧一眼依旧跪着的马师睿,心中暗叹,也跟着走了下去。
郭继恩、霍启明渡过大河进入济南城,询问留守簇的杨运鹏:“有没有分兵拿下临淄?”
“临淄县令季海忠,已经向骆统领献城投降。”杨运鹏抱拳道,“卑职已经遣人传令骆统领,分兵往南,占据莱芜、乾封两地,以阻截李神韬所部北救青州。”
郭继恩点点头,又瞧着杨运鹏身后的聂霈:“聂师监为何还在簇?”
“谢副统管遣卑职留驻济南,操练新卒。”聂霈抱拳禀道,“大总管进济南城之后,又命卑职于左右襄赞军务。”
霍启明左右打量屋子,在椅子上坐下道:“依贫道推测,马家父子要求救兵,如今只能请降于南吴徐氏,以淄、青为饵,引南吴精兵来援。莱芜、乾封两处,必为山东战事胜负手也。运鹏兄,请速命骆承明率营州军主力大部,南下待担”
聂霈展开舆图:“临沂之敌若来救援,必定从蒙山南麓过费县,径往乾封、莱芜。则无论是直接去救青州,还是攻打济南,费县北面之新泰,都是必经之地。”
霍启明皱起眉头:“从青州赶至新泰,路途过远,怕是南敌会先到一步。新泰北面乃是徂徕山,山势颇险,若敌先至新泰,难以预料他们下一步动向也。”
郭继恩这才慢慢道“先占莱芜。若敌往济南来,咱们这里还有羽林军两个师,随后便到,怕他么?”
“是。我据有莱芜,北来之敌必定分兵侧翼,不能全力攻打济南。犹有腾挪之机。”杨运鹏点头赞同,想了想又问道,“那亭山降将吴化友,如今看押在济南府衙,都帅可要见见他么?”
“不见,”郭继恩摇头,很干脆道,“直接槛送京师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