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雪絮,夜幕降临之后,广寒宫内灯火通明,军情司、参谋司和战训司大文武官员,仍未散去。提前离开燕平赶至西山大营的谢文谦,从羽林一师也带回来了三员旅将:蒋玉发、吴孝明、魏忠南,此外还有从西苑军营召来的魏守亭、张寿永二人,都在与柴弘、祝同文等,凑在舆图之前,议论不休。
“从前方军报所估算之人数,敌之伤亡,重于我师。虽曹州的确是丢了,可是在下就敢料定,来年开春之前,吴贼已无力继续北犯。”
“不然,徐家兄弟,在曹州兖州等处拼力撕咬,其意图乃是隔断我山东之兵。然后才好放手来打汴梁,是以荆湖呼元通,恰在此时出兵,攻我南阳,以为呼应。”
“跳梁丑,岂堪一击。向统领已遣郑州兵马南下,想必指日可破之也。”
“若曹州之兵继续北攻,郑州驻兵却已南下,又当如何应对?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岂能这般笃定徐智勤不会再往北进兵?”
谢文谦抱胸立在一旁,默不作声听着军官们议论,突然发觉郭继恩悄无声息走了进来,立在自己身旁,便轻声问道:“向统领已差遣郑州的两个师南下南阳,他也是料定徐智勤不会再从曹州北进?”
“向祖才手里捏着六万大军,趴在汴梁等处执意不动,他不就是料定徐智玄徐智勤会倾力往西来攻么?”郭继恩面色阴沉,想了想吩咐道,“急信传书汴梁,告诉向统领,若再对行台军令阳奉阴违,本帅就临阵换将!”
“这,都帅,向祖才可是老将军了,这话,分量太重了罢。”
“一个个头上生角,如今还未到庆功论赏之时呢,就以诸侯自居了?”郭继恩冷哼一声,“就照此写,然后急递汴梁!”
“是,卑职知道了。”
“还有,传令沈阳毕文和,营州军再扩编两个师,要加紧操练,不可懈怠。”
“是。”谢文谦想了想问道,“营州军山东参战各师,想必是不会返回东北了?”
“不会了,往后这支兵要收复临沂,攻取下邳,直捣江宁。”郭继恩果断摆手,“还有,设立楚州军,以唐成义为检校统领,常玉贵出任监军处置使。石忠财在德州操练的两万新卒,另有东都等处所募之兵,全部划入楚州军。南阳之中州军第七师,也转隶楚州军,归唐、常节制。”
“卑职已经猜着了。”谢文谦笑了笑,又问道,“那么谭宗延”
“葛有昌接替唐成义出任中州一师点检,与中州六师一道,仍归谭宗延节制。”郭继恩思忖道,“孟书田部,也要从晋阳入豫,加入中原战场。”
军官们已经停止了议论,转头默默听着两位巨擘的话。谢文谦上前一步,扫视诸人,大声念出名字:“杜贵全、左绪堂、樊振海”
被念到名字的军官们慌忙抱拳应声,列成一排。谢文谦点点头,沉声道:“想必诸君心中都已明白,众位都是被挑选出来,往楚州军担任新职之人。今夜便都宿于西海池涵仪馆内,明日赶早出发,由左绪堂左都尉领头,先至德州接兵,然后入河南境,以应南阳战事。”
“是!”
郭继恩也负手上前,将诸将都打量一番,踱步至张寿永面前:“如今羽林二师三旅,是何龋任旅监?”
张寿永有些紧张,他咽一口唾沫:“回都帅的话,是杜荣林,杜校尉。”
郭继恩点点头,正要话,却听得门口传来啧啧之声,转头望去,却是霍启明由羽林军副统领伍中柏陪着,从黑夜之中走进来,他两肩皆湿,带着冬夜的雪粒,带着寒冷的气息,眼窝深陷,眼圈发青,显然是在西山铁厂劳累了多日。
“信臣骁将,受任南驱。望诸君努力奋勇,早传捷报。”霍启明笑眯眯上前,与诸将一一笑打趣。参谋出身的樊振海原本就与他颇为相熟,便故意凑趣道:“真人今日何以这般憔悴?想是修道太过辛苦了也。”
“不错,道爷我修的是普救苍生之大道,是以衣带渐宽,独自憔悴。正所谓吾貌虽瘦,必肥下,哈哈!”
郭继恩便后退一步,低声询问谢文谦:“陆孝贤陆都尉,如今是在讲武堂做着教习?”
“是,都帅可是有什么吩咐?”
“将他右迁沈阳,出任营州军点检。”郭继恩思忖道,“此外,文谦兄可抽空去一趟海津,教沈龙、施怀义两个前来相见,并面授机宜。”
“都帅,南面之事,总之须要等到周大总管彻底平定朔方,方可为之。”伍中柏这时也过来,抱拳低声道,“如今西北诸师尚未入中原参战,无论局面如何,咱们都得按住性子忍耐。”
郭继恩正要话,却见霍启明已经招呼军官们再次聚于舆图之前,他伸手比划道:“诸君都在讲武堂读过书的,想必还记得内线、外线之词。如今徐智勤不愿死守宋城,拼命向北往兖州曹州等处做文章,这便是要在外线打开局面。不过,就算他胸有丘壑腹藏良谋,到底,终究是兵力不逮,依道爷之见,这位南吴河南统军使,决计不能再向北面推进,而只能坐等徐智玄从淮东遣兵过来,径取汴梁。”
“郓州乔统领所部,若是全力去夺曹州,则徐智玄必定出兵兖州。”伍中柏也上前在舆图之上指点道,“不过,楚丘城池虽已化为焦土,我汴梁各部若有决战之勇,依然可在宋城、曹州之间做文章。”
“这事,不要再议了。”郭继恩摆手打断了军官们,“膳堂那边,已经等了许久,都过去用饭,然后去歇息。”
于是谢文谦领着诸人列队出了议事厅,屋子里只剩下郭、霍二人,郭继恩瞅着霍启明问道:“想必这几日,启明兄弟也是十分辛苦,那蒸汽炉之事,想必终究是成了?”
“太阳行星齿轮,连杆传动器,还有离心调速。”霍启明苦笑一声,摊手摊脚地在椅子上坐下,“所谓知易行难,不过,想必很快就可以改名,叫做蒸汽机了。”
郭继恩点点头,瞧着在门外等候的许云萝奉效节等人正来回踱步跺脚,又嘱咐霍启明:“不要忘了,胡启忠那边,军械厂要全力赶造到岁末之际,至少要出上万支枪,和近千门野战炮。”
“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