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继恩很想在军械公司这边一直待下去,只是眼见议政院集议之日也已迫近,他只好又与霍启明等人一道返回京城。
元月初八日,年假才结束,诸议政卿们便毕集于承门东面的议政院,共商国是。虽然众人都已经见着了从西京远道而来的杨龄,但是当朱斌荣郑重宣读了由杨公出任议政院左仆射的制书之后,大家还是齐声向他道贺。另外几名来自关内道的议政卿,更是神色激动,兴奋不已。
尚书省六部侍郎逐一向大家禀报去岁政务事项,尤以户部侍郎王恭湍述报最为引人注目。大家都神色凝重,支起耳朵仔细聆听,国之财赋用度,关乎下运势,前方战局,被许多人视为集议之中最为紧要之事。
集议开始两日之后,霍启明走上了讲坛,他吩咐书吏们张起了一块很大的黑木板,然后用石笔写下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蒸汽机。
这笔字实在难看,众皆大笑,霍启明自己却没有笑,他没有自嘲,也没有发作,而是静静等着大家笑完之后,开始慢慢讲述起来。有时叙到紧要处,他又再次拿起石笔,在水板之上写个不住。
嘈杂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不少人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听得全神贯注。燕都织造公司的王鲁宗神色激动,数次提问,霍启明只是微微一笑:“王总办,你所问之事,过后再与你慢慢细讲。”
“唉,霍师真是磨煞人也!”王鲁宗无可奈何,只好耐心继续听下去。
“此前所制之蒸汽机,工效未足,尤能在矿山、盐田之中大显身手……”霍启明继续给议政大堂之内诸人授课,杨龄、宋鼎臣、王恭退、庄东原等人尚未察觉其中厉害之处,卢弘义、周思忠、靳衣等人却是面色凝重,听得十分专注。那些官办工坊之总办、督办,以及私人厂主,无不神色亢奋,聚精会神,眼中都闪着炙热的光。
等到这的集议终于结束之时,大家文一声,全部往霍启明身边挤过去,争先恐后,七嘴八舌,把个集议大堂弄得有似水陆道场一般。朱斌荣见此闹哄哄情形,登时皱起眉头,拍下醒木,厉声喝道:“列位可还记得自家是甚么身份!如今一个个似市井之徒,成何体统?此神物既已大成,参政岂有藏私之理,必然会大行于下,又何必急于一时耶?”
众人这才面色讪讪,纷纷告辞离去,他们三五成群,仍在议论不已。惟有王鲁宗拉着纺织公司副总办秦东虎仍想往霍启明身边去,秦东虎虽然身形长大,胆子却:“师父,要不咱们改日再私下去拜访参政大人罢。”
王鲁宗却连连摇头:“非汝所知。”他虽身躯肥胖,在一座山一般的耿冲面前却依然显得颇为瘦,眼见怎么也挤不过去,王鲁宗急得一边跳,一边叫道:“师,师!”
正在低声吩咐亲卫营军官的霍启明笑了笑,摆手示意耿冲放他过来。王鲁宗忙抢至霍启明身边,拱手道:“师,这蒸汽机,得先帮卑职这边多造几台来用才好。”
“哪有那么容易,得遣人先往厂房里去定尺寸、位置,如今辛总办又被枢密院召了去,”霍启明沉吟道,“回头我教徐雪明去贵处罢。”
“就那个江南来的后生?”王鲁宗一张胖脸又皱了起来,“彼一弱冠书生,能当得这样大事?”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霍启明神色郑重,“这位徐君,往后必为第一流之人物,万不可觑也。再者,李竟生李夫子,也会前来指点。”
“好,卑职信得过参政大人,也信得过这位徐夫子,”王鲁宗深深作揖,“多谢参政!”
与此同时,祝琅也被郭继恩叫住,仔细询问了辽水大铁桥情形。见这位元帅沉吟不语,祝琅心中也有些忐忑:“可是都帅觉得不甚满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