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孝思、黄济民、朱靖武等率部赶往夷陵,预备西征。而在东面,大江以北,谢承悦了南吴淮西统军使何季龙的死令,纠集起三万兵卒,往西攻打同安城。
眼见雍州军五万之众,自同安至孔镇,连营十余里,壁垒森严。谢承运不禁唉声叹气:“贼部远多于我,战力又强,贸然攻之,不过送死而已。”
部将黄子兴问道:“可是何军使吩咐,务要夺回同安,当如之何?”
谢承运转着眼珠子道:“何军使自率主力去解枞阳之围,若得胜,则同安之敌必退。咱们筑营看守,静等南面消息便是。”
于是这支南吴军便在乐桥一带扎下营垒,任凭南面战场杀得你死我活,他们却是坚壁不出。将领们日日饮酒吃肉,还从庐江城里召来行院女子,或是索性强掳贫户、流民之女。又克扣士卒口粮钱饷,惹得哨伍之中怨声载道。整个军营乌烟瘴气,混乱不堪。
眼见军营之中污浊景象,年轻的都尉张星元、周少亭愤怒之余,悄悄遣人与同安城内徐珪密议,率六千余部众于阵前投效反正。雍州军趁势悉数出击,一举摧破敌营,俘斩近万。
谢承运、黄子腥冒着大雨仓皇逃回庐江城。行军长史荣兴才大惊失色:“三万兵马出城,只回来万余,唐军必趁机逼来,贼势愈强,这城池如何能守?”
“守不得守不得。”谢承运狼狈不堪,连连摇头,“不是谢某怕死,委实遮拦不住。长史且听某一言,咱们赶紧退至和州,请江宁再遣援兵来,方可一战。”
荣兴才鄙夷地瞅着谢承运:“当年谢副指挥使以勇猛着称,如今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弃城退守之事,某不能自专,须得遣人报往枞阳何军使处定夺。”
谢承运焦急起来:“何军使那边,欲解枞阳之围,自顾尚且不暇,哪里抽得出兵马回援庐江?若等军使回书至,唐军早已杀来城下矣。荣长史,身家性命要紧,不可再迟疑了。”
荣兴才神色有些悲壮,摇头道:“今日败一仗,明日失一城,这社稷江山,又能支撑多久?某身受皇恩,未得将令,不敢擅离。谢将军自可退往和州,只是务必要将那里守住,不可再退了。”
谢承运、黄子兴都无言以对,流露出羞愧神色。
然而他们到底还是走了,只留下三千多伍卒跟着荣兴才一道守城。
荣兴才登上城头,远眺南面平原,西面群山,身形萧索,默然无言。
被何季龙指派留守庐江的邹定藩,走到荣兴才身边,心道:“长史,要么遣人往庐州请求袁护军调兵来援,庐州距此一百六十里,快的话援军三日可至。要么,便告知何军使。不然,唐军杀来,这庐江城定然是守不住的。”
“袁沛雨没能做这个统军使,心中甚怨,他怎么会遣兵来救。”荣兴才语调苍凉,“大难临头之际,尚如此蝇营狗苟,夫复何言?至于枞阳那边,局面只怕比这里更为险恶,军使又如何调得出兵来?”
他忍不住喟叹:“战才起时,我师尚能破敌,为何旬月之间,形势竟一至于此?”
邹定藩无言回答,眼望着红日西坠,倦鸟归林,心下愈发惶恐无着。
亲率精锐南下解围的何季龙尚不知道谢承运轻易大败的消息,他与应恭等部将,匆匆赶至枞阳北面,试图击破唐军围困,以扭转战局。
枞阳北面为山地,西面湖沼密集,不利于大军列开战阵。东唐羽林军、并州军、燕州军三道人马,设下数十座营垒,而南面大江之上,唐军水师严密封锁,便是一条舢板也难走脱,何季龙纵然谋勇兼备,也只觉得局面十分棘手。
但是枞阳乃是大江要地,不能不救,城中两万守军一旦被唐军殄灭,他将再无翻转之能。别无选择之下,他只能下令麾下各部,强行发起进攻。
南吴军的火绳枪射速太慢,抬枪虽然威力颇大,却又过于沉重。第一次舒州之战中所缴获的唐军步枪,所用的弹丸又与之不同,难以制造。种种缘由,使得发起进攻的南吴军,火力远远不及依垒固守的唐军。
吴军一日之内发起了五次进攻,唐军上百门火炮,数万支步枪,消耗炮弹、弹丸无数,直杀得敌军枕尸遍野,落荒而逃。羽林军副统领伍中柏在望楼之上用千里镜仔细瞧着,不禁连连摇头:“果真是今非昔比,这支吴军,是越来越不济事了。”
立在他身旁的羽林一师师监李仁徽便问道:“副统领,何如咱们点起人马,趁夜里反杀出去?”
伍中柏摇头:“不必节外生枝,你也瞧见了,此处地形,易守而难攻。咱们只管将他们挡回去便是。只要枞阳克下,何季龙必退。枞阳乃是东征至为紧要之处,一旦拿下,则江宁门户洞开,彼再无能为也。到时候不要何季龙,便是那伪吴国主,也只有俯首系颈,委命乞降。”
枞阳城内,洪玉山听得北面炮声大作,知道是何季龙率兵来援,遂遣骁将刘秋展率五千余精锐,出城接应,试图内外合计,以撕开敌阵缺口,打破唐军的包围圈。
早有防备的楚州军各师,立即出营截杀,双方兵力对比过于悬殊,恶战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宣告结束。这五千精兵被悉数歼灭,刘秋展也在混战之中殒命。其人素有勇名,一朝毙命,城中守军,士气愈发低落。
次日,细雨绵绵,刘清廓亲自来到了枞阳城外的唐军大营,召集诸将议事。伍中柏、常玉贵、陆奋云也都前来。
刘清廓环视众将,从容下令:“燕州军、并州军,依旧凭垒阻截何季龙,羽林、楚州各师,连同水师,四面攻城,不得迟误。”
“是!”诸将轰然应命,然后退出。只有石忠财留了下来,心问道:“总管这是要将夺城之功,让与镇武军同袍?”
刘清廓神色淡然:“不错,便是让一让,又有何妨?”
“制将军既有吩咐,咱们自然遵从。不过,到了江宁城下,可不能再教咱们让了。”
刘清廓扫了他一眼,没有话。石忠财连忙抱拳退下。
唐军将各式火炮推出大营,开始攻城,江面之上,水师战舰也一字排开,众炮齐射,白烟滚滚,弥漫数里。
两日之后,枞阳城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