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红尘,圣人难寻,你我都不过是朝生暮死的芸芸众生。有多少人为权、为欲、为财、为色,双眼发红、心里发烫?有人历经万难才功成名就、凌于众人之上,却在一朝行差踏错、晚节不保。他们没有倒在功成前,却毁在了名就后。】
柳容与见盛祁毓与沈自熙各执一词,实在是有些难办,便说自己有些疲乏,要歇息了,这才将二人打发走。
“皇上。”李云见皇上恹恹地倚在椅子上,连忙将一杯热茶呈了过去。
柳容与伸手接过,忽地开口说道:“眼下这事情,不太好办呀!”
李云低着头没有说话,自己知道皇上是在问自己的看法,可那两尊大佛都不好得罪呀!
柳容与轻呷一口,笑着说道:“李云呐,别给朕装哑巴,就你那德性,朕还不知道?你是怕得罪那两位,就不怕得罪朕吗?看着挺憨厚老实,心里的弯弯绕绕可多着呢!”
李云在一旁讪笑着,有些难为情地说道:“皇上,若是说对皇上的伺候,老奴倒是精通。可要是说到这些政事上的东西,老奴委实不懂。若非要老奴说出个所以然来,老奴只能说,能为我凤栖国强大昌盛之事,都是好事。具体,还要看皇上的圣断。”
“哼,溜须拍马。”柳容与不屑地轻哼一声,将杯盏放到了桌案上,“李云你近些年来倒是安分守己了,一点儿都不见当年的能说会道了。”
“老奴前些年性子急,着实也吃了不少亏。现下只想着好好服侍皇上,至于其他的,老奴并不关心。”李云见柳容与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真正生气,自己倒也不慌,却仍是跪了下来,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
“行了,好话都让你说尽了。”柳容与笑出了声,“起来吧,准备笔墨,朕要写信。”
李云在早些年的时候,的确在自己问他话时说过一些不是很中听的话,但自己也知道,李云说的,都是心里话。
虽说李云现在变得有些圆滑,但柳容与最满意的一点就是,李云从不会和哪个皇子或大臣走得近,而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是。”李云从容起身,随即退了下去准备皇上要用的东西。
柳容与双眸微阖,嘴角勾起一抹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外,风清日朗,时光正好。
盛祁毓和沈自熙从寿康宫出来后,两人难得一起走着,往宫门走去。
沈自熙心里想着前段时间小哑巴带回来的消息,不知该不该问出口。
“想说什么就说,帝师年事已高,别什么事都一个人闷在心里,省得憋出病来。”盛祁毓轻嗤一声,冷嘲热讽地开口。看样子,这老匹夫是知道什么事了?
“那真是有劳盛大人挂怀了。”沈自熙没好气地开口,这老狐狸真是惹人嫌,要不是自己也心有疑虑,才懒得跟他说呢!
“好说好说,帝师若是身子硬朗些,能和老夫多斗几年,那就是最好的答谢了。”盛祁毓丝毫没有被那凶恶的眼神吓到,仍旧是气定神闲的样子。
“盛大人尽管放心,还不知道谁会先入土呢!”沈自熙瞥了盛祁毓一眼,随即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盛祁毓,你现在好好听着,我有正事要跟你说。”
“哦?”盛祁毓语调上扬,眯了眯眼,“难道帝师先前所说都不是正事吗?”
“滚!”沈自熙实在是压不住这脾气了,盛祁毓平常挺精明的,怎么过了这么多年,现在反而愚笨了,自己要和他说的可是关乎……唉,他倒还是有心思在这儿玩笑!
“老夫不过一时兴起,随口那么一说,帝师千万别放在心上啊!”盛祁毓见沈自熙真的要动怒了,急忙收起笑,“帝师想说什么就说,老夫洗耳恭听。”
沈自熙本来还想好好训导老狐狸几句,见盛祁毓这样,便也说起了正事,压低声音说道:“你不觉得皇上对南疆的态度很是怪异吗?虽说我一直主张的都是武力镇压,看不上你那一套。可皇上当时刚登基的时候,战争频繁,皇上可是一直是赞同两国互不侵犯,能减少伤亡就一定要避免。为什么这次对南疆却丝毫看不见宽容之心呢?”
“我那套怎么了?那是策略。”盛祁毓不满地开口,“不过,皇上对于南疆的态度,却是是出乎意料。”
“是呀,我还记得上次商议是否出兵的问题,你可是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沈自熙难得笑了起来,一想到上次老狐狸吃瘪,自己就心情颇好。
盛祁毓脸色沉了几分,不耐烦地说道:“说重点。”
“征和二十九年。”沈自熙看了一眼盛祁毓,“征和二十九年,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曾挂帅出征,与木清一起同南疆作战。这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的意思是……”盛祁毓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那场战役传回凤都的消息,只是势均力敌、久攻不下。具体如何,我们都不知道,只是皇上与南疆的人,似乎也只有那一次交集。”沈自熙缓缓开口,“我派人去拿当时的卷宗,却是被人早了一步,那卷宗早已不知所踪。”
盛祁毓喟叹道:“我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后来又觉得原因应该不会是这件事。三弟当时回来后,也是什么事都没说,却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特别,感觉那场战事不值得放在心上。不过若是按你所说,卷宗都丢了的话,那怕是有些麻烦。”
“唉。”沈自熙叹了口气,“我是见皇上难得对你发脾气,那次战役又带着木清,才想着跟你说一声,总之,你还是小心点儿好。”
“谢了。”盛祁毓冲沈自熙笑了笑,这人虽说和自己不大对付,但也不是个恶人。
人生中若有这么一个对手,倒也不错。虽说不上惺惺相惜吧,倒也都是坦坦荡荡。
“那老夫就先走了,今日时辰不够,改日定和帝师手谈一局。”盛祁毓朗声开口,没等沈自熙说话,便朝着宫门处自己的马车走去。
“呵,这老狐狸还会说谢了!”沈自熙笑着摇了摇头,刚转身往自己马车走,便看到了涂洛溪。
涂洛溪是礼部尚书,盛祁毓和沈自熙都不太待见他。只因此人将自家利益看得太重,一有机会,便想着为自家谋利。谋利其实也没错,谁不想过得好呢?关键是此人的手上不太干净。
涂洛溪见撞见了沈自熙,只好上前行礼,身后,还跟着涂沅。
沈自熙不甚在意地轻笑一声,自家女儿都带进宫来了,涂洛溪的心思,这是人尽皆知呀!“涂大人今日这装束,老夫倒是想起了以前的兵部尚书郑氏。”
涂洛溪脸色一沉,那前兵部尚书郑氏,是因贪污被年幼的陆离发现,后来陆离搜集证据、朝堂上书,最终将那郑氏判死。盛祁毓那老贼之前就总是暗讽他,沈自熙今个儿这话是想摊到明面上说了吗?
涂洛溪开口问道:“帝师何意?”
“万丈红尘,圣人难寻,你我都不过是朝生暮死的芸芸众生。有多少人为权、为欲、为财、为色,双眼发红、心里发烫?有人历经万难才功成名就、凌于众人之上,却在一朝行差踏错、晚节不保。他们没有倒在功成前,却毁在了名就后。”沈自熙悠闲地抚平衣袖,“涂大人做事,还是要三思,毕竟稳妥些好。”
沈自熙见涂洛溪眼中似有怒火,心下说不出的畅快,扭头就走。
涂沅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二人间的对话。
传闻盛大人与帝师向来水火不容,倒是难得有这么意见一致的时候。
不过,帝师倒是说得没错,自己的父亲涂洛溪若是选错了主子,那可真是变成了笑话!可不管怎么样,自己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