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67章 地下室(1 / 1)舞雩仙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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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的群山全都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不管是峰顶的积雪,还是嶙峋的山岩,只剩下纯黑色的剪影,在一片混沌之中若隐若现。一座宛若水晶制作的高塔屹立在天穹之下,不知存在了多少的岁月。这里是日暮山脉,这里是隐世界的入口,这里是曾经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梦境。

混沌的天空逐渐沉淀,血色从天际逐渐攀升,直到侵染所有的天光,然后浓郁得如同鲜血从天而降,直到把整个世界沁入血红色的一片。阴郁而疯狂的色调,就像是那地底的隐世界终于和这个世界相连。

但是这个血红的世界之中,唯有峰顶那座水晶的高塔依旧保持着自己的色彩,那是纯净而吞噬一切的黑暗,就像是世界的罅隙,连通着无尽的虚空。

无法辨明的低语与吟唱在黑塔周围回荡,血色的天空中传来诡异疯狂的嘶吼,无形的漩涡在周围旋生旋灭,一个个生灵在冲突与矛盾里扭曲堕落。

直到一束幽蓝色的光柱刺破血色的天空,就像是混乱之海上插入海底的船锚,天空被撕开一条缝隙,一艘如同山岳般伟岸的飞船生生挤入其中,纯洁的白色光芒向四周散去,但是这却是无辜枉死者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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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离的眼睛盯着厚重的帷幕,他的心神却依旧因为那个梦境而久久摇曳。他的后背不时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并不剧烈,就像是蚂蚁在用酸液不断腐蚀,或者就像是十字形的幼体在蚕食肉体。

属离的内心被恐惧笼罩,他冰冷的手指颤抖着摸向自己的后背,瘦骨嶙峋但是至少皮肤光滑,没有任何十字状的肉块或是突起。

就像是断肢的幻痛,或者噩梦的惊醒,背后的疼痛突然消失不见,只剩下闷热与黏糊糊的汗液。

残余的梦境正在消退,现实逐渐变得真实。不远处蒸汽印刷机工作的喧闹不可抑制地传入耳中,但是属离却因此大松一口气,他至少还活在真实的世界里。

刚刚的梦境如同潮水褪去般逐渐模糊,当属离挣扎着起身时,大部分内容都已经被彻底遗忘,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噩梦罢了,至少属离心中如此希望。

他一把拉开隔间的帷幕,地下室里的煤气灯似乎永远不会熄灭,以至于让人分不清白昼还是黑夜。不过借宿在这里的七天之中,属离已经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方式。

这间用作客房/印刷厂的地下室,往往在晚上七点开始工作,在楼上的编辑室确定明日的版面之后,副总编卡米尔继续负责排版校对,总技师莫利亚克和其他几个工人启动机器,开始印刷明日份的报纸,一直到午夜左右,新印刷的一捆捆报纸被打包分配到全城各区,负责报纸运送的承包商随后将这些报纸送往各个报刊亭或者邮局,随后这些报纸要么直接送到订阅用户的信箱,要么摆在报刊亭的展架之上,要么交给那些在大街上的分销商或是报童们,直到交到新一天的读者手中,当然还有一百多份的报纸将会顺着新一班的邮政列车运往外省,交给那些居住在其他城市或者乡村的读者,不过这可能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至少在马拉的《先锋报》被查封之前的确如此。虽然这几天马拉的这群朋友对他仍然谈不上信任,但是属离还是通过谈话大致了解到了一些最基本的情况。

在这个月的月初,马拉在自己主编的《先锋报》上面,“诽谤”阿方索二世皇帝的弟弟阿图瓦公爵和夏暮联合王国,也就是从前的夏暮邦联,的国王威廉一世进行“不可告人而且充满疑点”的非官方接触。在报纸发行的当天下午,秘密警察便查封了报馆,并且带走了作为法人的马拉。

随后,没有经过任何的合法逮捕审判程序,马拉被关进监狱,报馆其余成员被遣散,所有固定资产被查封后充公。

庆幸作为副主编的卡米尔·德穆兰在警察行动之前带着剩下的那些人搬走了唯一的一台蒸汽印刷机,同时打包带走了可以带走的全部财物。然后重新在这处公寓组装起来印刷机,同时把愿意继续工作的人安顿下来。这也是属离第一次看到的不管是编辑室,还是二楼公寓都那么杂乱的原因。

现在整个先锋报名义上留下来的编辑只有马拉和卡米尔,而且他们的报纸现在已经无法在任何正常的渠道进行发售,但是他们依旧坚持着每天印刷一两百份的报纸。

属离不知道这些报纸的去向,但是他至少知道一点,再也不用顾忌新闻审查之后,《先锋报》上刊登的每一条社论都足以让马拉再次被关进夏台狱。

虽然报纸印刷的数量大大缩小,但是蒸汽印刷机的工作时长没有丝毫的减少,各种各样的传单成为了新的需求。

这些传单往往只有最为简单的排版,大号字体的标题和小号的正文,最多在边边角角处印上一些最有辨识度的口号。

反国家分裂、反民族歧视、反伊丽莎白独裁、反帝制、反贵族制、反通灵师、反大议会、反环境污染、反性别歧视、反劳工剥削……

这些仅仅是属离所看到的一小部分传单,却已经涵盖了如今白城甚嚣尘上的大部分政治议题。就像是一个大染缸,彼此矛盾的言论却出自同一台机器,相同的油墨最后组成截然相反的论调。

这些社论有些肤浅,有些高深,有些只是空洞地喊着口号,而有些的确是在寻求着底层人的出路。但是这些言论太过繁杂混乱,以至于属离还没有真正明白,马拉代表着的到底是怎样一种政治倾向。

或者说,在这样一个时代,选择一个确定的政治态度是更加危险的,而混乱却往往意味着力量的薄弱,没有态度,只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这些念头在属离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而他最初只是想要看一下自己醒来的时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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