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陈德明怎么也睡不着。儿子答应了，可是他去问谁好呢？去找村支书王稳？王稳这个人不错，磊落正值。可就怕村长赵卫前从中捣鬼。还是去找赵卫前吧，只要赵卫前答应了就好办。儿子陈孟应该符合条件，村里要是真的招人，书记王稳也不会不同意。那明天去买条香烟，晚上去找赵卫前。香烟不能在村部傍边那家店子买，平时只抽四五块钱一包的烟，突然去买几百块一条的中华，就是那个开小店的长舌婆也会问东问西。还是得去十几里外的镇里买…

陈德明想了好多，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天刚有一点亮，陈德明就起床了，刷过牙，洗了脸，把他的“宝马”从家里推了出来。和他差不多大在外打工的大都买了私家车了。他一直在家种田，种田的收入虽然还可以，但还是不能和出去打工比，在家种田真存不了多少钱，想买车就难了。这辆旧摩托车，他已经骑了十几年了，电打火坏了，每次起动都要用脚踩，有时踩上一脚两脚还不行，还得踩上十几下才把车子弄响。他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子，叫“十八踩”。

陈德明来到镇上，大部分店子还没开门。他找了一家刚开门的烟酒百货店，花四百二十块钱买了一条中华烟，付钱的时候嘴里还叨唠着“不能给我假烟啊，要是假的我要来找你”

“怎么会是假的？只要你钱是真的就好！大清早，找话讲！”老板娘一手接钱，一手揉着好像还没睡醒的眼睛，很是不高兴。

陈德明尴尬地笑了笑，要了个黑色塑料方便袋把香烟装好，接过找的钱，转身出了商店，骑车回家了。

他到家就进了卧室，把香烟藏好，生怕被儿子看到了。然后，他急急忙忙朝他昨天干活的那家走去，昨天没干完，今天还要接着去干。现在已是一大早上了，上工有点迟了，还好不远，抄近道，步走二十几分钟就到了。

今晚，陈德明来家早些，没在人家吃晚饭。他洗了头又洗了个澡，穿好衣服，外面套的是一件宽大的上衣。他把那条中华香烟藏进外套里，夹在腋下，拿了个充电手电筒出了门，去村长赵卫前家。

二里多路，步走一会就到了。赵卫前的家也是两层楼房，屋里亮着灯，从窗户发出来的亮光也能让人看出比陈德明家的房子气派多了。

陈德明走上台阶，轻轻地敲了几下门。

“谁啊？”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我，陈德明，陈庄村民组的。”

“哦，来啦！”随着话音是一阵穿着拖鞋的脚步声。

开门的是一位四五十岁女人，穿一件米黄色长大衣，没扣扣子，挽着头发。陈德明认识，是赵卫前的老婆钱有花。

“村长在家吗？晚上来打扰，很不好意思”

“在洗澡，你等一会。”

陈德明走进客厅。钱有花关上大门，转身到里屋去了。

大约过去半小时了，赵卫前还没出来。陈德明急的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想：“洗个澡怎么这么长时间？是不是他老婆看见我空手来的对他讲了，他不想见我…”

又过了几分钟，有人说话：“德明老弟，你晚上怎有空来我家啊？”

陈德明刚又坐下，正在胡想乱猜，顺着声音，转脸看见赵卫前穿着秋衣秋裤，披了件皮夹克到客厅来了，又连忙站起身，说：“晚上来打扰村长，真不好意思！”

“那有什么？我们都是一个村里的弟兄。我去倒杯水给你喝。”赵卫前说着话慢慢转过身好像要去倒水的样子。

“不喝！不喝！您不要麻烦。”陈德明连声阻拦。

“那你真不喝，我就不倒了！”赵卫前说着，转身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慢吞吞地把皮夹克口袋向前扯了一下，掏出一包精皖香烟，抽出两支，自己叼上一支，把另一支抛给了陈德明。

还站着在的陈德明连忙伸出一只手把抛来的烟接住，笑着说：“谢谢村长！”他的另一只胳膊不方便动弹，因为腋下还夹着香烟呢。

赵卫前把叼在嘴上的香烟点着，吸了一口，背靠到沙发上，仰着头，长长地吐了一口烟雾，才慢吞吞地说：“老弟，你来肯定是有什么事吧？”

“是有点事麻烦您。我来是想问问…村里是不是在招扶贫专干？我想让我儿子陈孟…”陈德明脸上堆着笑，也不知是心慌还是不好意思，说活都有点结巴了。

“是有这回事，不过…”赵卫前慢吞吞地答应着，用眼瞅了瞅陈德明。

陈德明从外套里拿出那条中华烟，把外面的黑塑料袋去了，把香烟放到桌子上，又把塑料袋揉成一团装进外套口袋里。

“我只是想让陈孟试一试，如果行的话，请村长多关照。”

赵卫前用眼瞟了一下桌上的香烟，把脸沉了下来。

“陈老弟啊，你这是干嘛呢？难道想让我犯错吗？！”

“赵大哥，您误会了。就像你刚才讲的，我们都是老兄老弟！这条烟是做弟弟的买给大哥抽着玩的。全是私人交情，没别的。”陈德明也顺着赵卫前的语气，不叫村长，叫大哥了。

“照你这样讲还差不多，那我收下了。哈哈…”

赵卫前说着笑了几声，又接着说：“明天，我和书记讨论一下，让你儿子来面试，如果行的话，后天就去上班，干一段时间试试。

”

“那好，那好！”陈德明满脸堆笑地答应着。

“不过村里招聘扶贫专干是要报镇政府审批的，行不行，我也不敢保证！”赵卫前又收起刚露出的一点笑容，带着严肃的表情说。

“我知道，我知道！还要让您多多关照！”陈德明连声说着，其实他知道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陈德明从赵卫前家出来，走了几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觉得浑身一下子轻松多了。他像干成一件大事一样，心里舒畅又有成就感。父母为儿女，真是真心，忍辱负重也不会有半点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