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瓦派出部族最能言善辩之人雁舒到河对岸找新来者交涉。

雁舒今年三十五岁，为人精明，思维敏捷，反应快。

她当天没有马上过去，而是等第二天天亮前才动身。她是想趁早上对方的人还没有出门，看看有多少人。

既是说客，又是探子。

天未亮，她便让人用竹筏把自己送过了河，徐徐朝对方的营地走去。

大约走了两里地，便来到了营地附近。

营地周围林木尽毁，地上满是灰烬。显然，这是新来者放火烧林，开垦荒地，准备来年春耕呢。

天已大亮，雁舒清晰地看到四栋新做好的木结构两层吊脚楼，以及六栋单层没有围蔽的临时住所。从房屋的规模，她估算此地的人数，大约在一百五十人左右。

还没走进营地，雁舒就被哨兵拦住了。

从哨兵的口音，雁舒断定这些人是北方纽古族的人。

纽古族离开夸瓦的浅水湾有一天的路程，早上天亮出发，傍晚天黑左右才能到达，大约有七十里远近。

纽古族以农耕为主要谋生手段，兼顾打鱼和狩猎。她们除了种稻子，还会种麻，并且用麻来织布。夸瓦以及英子部族的麻布，均来自纽古族。

纽古族是一个大部族，有五百多人。

那么，这一百几十号人跑到这里来是干什么？

雁舒说自己来自河对岸的部族，要见这里的首领。

没多久，她就见到了这里的头领。

一看，是一个名叫艾珍的老熟人。

艾珍是纽古族首领的三女儿，年纪四十来岁，身材消瘦矮小。脸上的颧骨突出，脸颊下陷，给人一种枯槁的观感。

“你来做什么？”艾珍问雁舒。两地的方言虽然大不相同，但两个部落相互之间一直都有交易，能听懂对方的话。

“尊敬的三首领，你们是要在这里长住下来吗？”雁舒问。

“那是当然。”

“三首领，你们北方大片沃土，尽是平原，干嘛大老远跑来我们这里抢地盘？”

“这怎么是抢呢？”

“三首领，请你注意，这里属于我们夸瓦族的领地。”雁舒正式地说道。

“你们的领地？谁说的这里是你们的领地？”艾珍不屑道。

雁舒道：“谁先在这里打猎耕种，就是谁的领地。”

“哈哈，那正好。我们来到这里，还是一片原野。现在我们先在这里耕种了，你一路上看到的，所以这片地归我们了。”

如此强词夺理，雁舒很不高兴，说道：“你来这里之前，我们已经世世代代在这里打猎了。你应该知道的。所以，三首领，这里属于我们，请你们离开。”

“哈哈哈……”艾珍好像听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放肆地大笑起来。“让我们走，可能吗？哈哈哈……”

“三首领，你这样侵犯别人的领地，要承担后果的。”雁舒严肃地警告道。

艾珍止住笑，双手叉腰，大声问：“什么后果？想和我们开战吗？”

“你等着。”雁舒冷冷地说道，拂袖而去。

——

浅水湾，雁舒向夸瓦汇报此行的结果。代玛和奎克也在场。

“看来，她们是铁了心要在河对岸扎下根来了。”夸瓦忧心忡忡。

雁舒道：“我觉得是纽古族分家了，老三带一帮人另找地方，跑到我们这里来了。”

“是的。纽古族的首领刚刚过世不久，估计是三姐妹合不来，分家了。”夸瓦道，“只是没想到会翻山跑到我们这里来。”

她说的山，是指望北走，刚好有一条东西向的小山脉打断了延续的丘陵和平原，一直延伸到了海边。

“是啊，她们往北是平地，非挤到这里来，是看中了这条河和两岸的土地啊。”奎克分析道。

“晚上我带人去偷袭她们的营寨，赶走她们。”代玛怒不可遏地说道。

夸瓦摇了摇头：“她们人数是我们的一倍，贸然进攻，可能招致重大损失啊。况且，纽古族北方还有更多的人，之后纠集起来报仇，就难招架了。”

奎克道：“阿妈多虑了。代玛的建议未尝不可。我们发动突然袭击，未必会输。至于今后，有黑鸭山为屏障，我们守在那里，她们未必过得来。”

奎克说的黑鸭山，就是横亘在浅水湾和纽古族所在地的那道山脉。

夸瓦叹息道：“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强大的敌人，战端一开，便永无宁日了。”

奎克道：“如果我们退让，对岸的人很快便会打我们滩涂的主意，步步进逼。不如先下手为强。”

夸瓦踌躇难决，让众人退下。

——

晚上九点左右，夸瓦的族人看见西面火光冲天，一片火海。

“那不是红花寨的所在么？”有人说道。

英子的红花寨地势比浅水湾高，所以虽然相隔五里远，也能辨认出方位。其实，五里外高处的位置是很容易认清的。

所有的人都盯着西面的大火观望。

夸瓦召集骨干商议处置方法。

“有人故意纵火啊。”代玛道，“一定是柴火堆和所有的房子都点着了，才有这么大的火。”

雁舒道：“难道是纽古族的人来挑衅了？”

奎克否定道：“这样做对她们没有任何好处。我觉得，倒像是高山族的人在搞事。”

代玛道：“我带人去把她们灭了。”

奎克道：“要是扑了个空呢？”

代玛道：“回来不就完了？”

奎克道：“要是她们的人就在附近，等着我们的人离开呢？”

夸瓦打了个哆嗦。

代玛道：“我们再杀回来。哎哟，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做得成什么事情？”

夸瓦斥道：“红花寨已经不属于我们了，烧了就烧了，不得鲁莽。”

代玛跺脚道：“可是我们就由她们放肆吗？”

夸瓦道：“等天明以后搞清楚情况再做打算。奎克，你去多布置几个岗哨，加强戒备。”

“是，阿妈。”

“多事之秋啊。”夸瓦感叹道。

这边纽古族的进逼未了，高山族又下山挑衅的话，夸瓦感到有点无能为力。

“要不，我们喊红花寨的人回来？”雁舒试探着问夸瓦。

夸瓦道：“寨子早给了她们。要是想回来，她们早回来了。她们……，是等着看热闹哪。”

雁舒道：“我们两个部族毕竟是同一个祖先传下来的，我去和她们商量一下？”

夸瓦犹豫道：“现在去找她们，等于是求人了……，唉。再说，作主的是一个男人，什么祖先不祖先的。”

雁舒道：“不去试一下，怎么知道她们的态度？要是我们不好了，接下来就轮到她们了。这个道理，她们应该能够明白的。”

“那么，你就去问问她们的意思吧。”夸瓦道。

——

浅水湾寨子不远处，洛炳领头的高山族人埋伏在树丛中。他们计划一旦寨子里的人调往红花寨，就冲进夸瓦的寨子大肆杀戮，再在半路伏击从红花寨返回的夸瓦人。一举覆灭夸瓦族。

可是等到红花寨的火熄灭，也没见夸瓦的人出来。

洛炳知道这次伏击的计划失败了。

“撤回山寨。”洛炳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