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简单的早餐后，老人开口执意要三人在自家多留几日。

父子二人愕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想老人是上了年纪疼爱小孩，舍不得了。

可思来想去，他们此行提早出发去往临安，正是为了吴萌萌，向着在临安给他配几副安神治病的药，看他也并没有反对的意见，正好也能帮老人收拾一下破旧的住处，推辞几句后便顺理成章的应了下来。

趁着父子俩开始打扫院子归置旧物件的时候，老人试了个眼神便向外走去，吴萌萌心领神会他让威猛留下保护父子俩，自己则低着头快步跟上。

一路无言。

老人头前带路，他身子佝偻看起来每一步都走的很吃力，但拐杖每每落下时，便如瞬移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向前平移十多米远！

以至于吴萌萌全力爆发极速都只是勉强能够跟上，无比震惊，如此身法丝毫不亚于之前见过的玄乎，甚至更加轻描淡写。

体内暖流化作熊熊烈火，给自己的身体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而这力量又聚于双腿，爆发力暴增，一跃十多米愣是不落下老人太远距离。

途中，越过了昨晚来时的乱葬坟堆与一片片湿潮的沼泽，周围野蛮生长的荆棘甚是可怖，又跨过几座山丘后，老人脚下猛地一顿停在了原地。

“呼呼呼，前辈你这身子骨够硬朗啊。”吴萌萌喘着粗气，浑身衣裳都被汗水打湿，无面的声音响起，“主人，这里气息乖张，万事小心！”

闻言，他抬头往前一看，这才发现脚下山丘前是一片看不到边的幽暗之地，密布苍天大树与荆棘丛林，张牙舞爪的藤蔓遮蔽了最后的亮光，使得深处一片黑暗。

“前辈这里是？”

他有些紧张，扭头看向老人茫然开口。

“幽暗妖穴。”老人淡淡开口，但这短短四字却给包含着无尽凶戾，眼前仿佛看到一头头狰狞妖怪横行其中，先前血雨腥风。

“那我们到这里干什么？”

老人没有回答，迈步踏入了那幽暗之地。

吴萌萌环顾四周，看着老人的背影最终硬着头皮也跟了上去。

有一块四角破裂的石碑，上面的字体早已在时间的蹉跎下模糊不清，但隐隐还能看到‘禁地’二字，这让吴萌萌更加忐忑。

这块石碑好似一道分水岭，从外面看进去时，虽也觉得这幽暗妖穴森然可怖，但当真正迈过石碑踏入其中后，那普天盖地的晦涩与阴冷简直要心脏骤停，简直是妖气冲天。

并且，体内血液开始沸腾，有种难以压制的冲动，无面惊叫道：“主人，您丹田内的血海在暴动！”

吴萌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那无孔不入充斥满四面八方的危机感让他根本无暇分神，刚一抬头便看到一条丈长的大蜈蚣嘶鸣着扑杀而来，千足咯吱作响，暗红色的甲壳流转邪光，那狰狞的口器喷吐毒雾，但是气息就要比之前在说山神庙见过的那条不知强上多少倍！

头顶方向也传开异响，他下意识往上一瞥，险些惊出魂。

一头好似小山般的百目大蜘蛛就趴在那更为巨大的蛛网上幽幽看着自己，八只大长腿足足有十多米长，并且上面的黑毛都有好几寸，最为可怕的是在那条蛛网上粘着无数巨大的枯骨，即便被血肉被啃食，但那森然白骨中仍散发着摄人气息，生前必然是强横的妖怪！

低头再惊！

自己不知何时竟走到了一只如同小丘般大的黑蝎子悲伤那滴答着毒液，寒芒烁烁的蝎尾已经横在了面门半米外，再往前一步……

青丝诡变，长发乱舞瞬间挡在身前但吴萌萌心中的危机仍不减分毫，冷汗顺着脸颊不断滴落，这三个可怕的妖怪与之前见过的完全不是一个级别，他毫无胜算，甚至全力爆发的极速也躲避不开那蝎尾！

“修士有境界之分，妖自然也有。”

沉默许久的老人终于开口，在吴萌萌震撼的注视下只见他好似随意将手中拐杖向下一压，便是咔嚓崩裂，声响不断，脚下的黑蝎子未曾有任何反应的机会，血液喷溅以拐杖末端为中心身躯崩裂，眨眼间就成了一对碎块！

“妖并非特指一个族群，而是对时间一切诡异多变之物的统称！”老人瞥了眼吴萌萌，见其虽有惊慌，却也还算镇定，眼中流露些许赞赏继续道：“世间一切通灵之物皆可成妖！”

“前辈这是什么意思？！”吴萌萌用力咽下唾沫，却心中狂喜，这是老人引出的话题，他对这个世界认知太少，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一石、一草、一虫，一物皆可成妖！”

老人似笑非笑，言语中暗藏深意，“甚至一团火、一滴水、一阵风、一株树、一个人……”说着话他拂手一挥，催生罡风好似顺手将那条大蜈蚣与大蜘蛛连同周身大片禁忌一同绞碎。

一言一动，让吴萌萌震撼到了极致，他看着老人，想到了无面自己，最后浮现那师徒三人，连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前辈若照你所说，那修士难道也是‘妖’？”

老人呵呵一笑，摇头道：“修士逆天而行，在劫难中感悟，斩凡根求长生，最终羽化成仙。”

“妖不同，我们生来便是要夺天地造化，凌驾一切，颠覆一切，破坏一切才能成就，但是我们所要夺取的，凌驾的，毁灭的却正是修士所珍惜的，捍卫的，守护的。”

没有云雾笼罩，刻意故弄玄虚，老人的话很简练，却胜过千言万语，直接将修士与妖最根本的敌对原因讲的清晰明了，并且立场中立，并没有偏向任何一方。

“这其中自然也有异类，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放弃了自己原本的身份。”

“你之前在路上见过的那头巨狼就在其中，它放弃了妖的种种捷径，甘愿守护一方，被村名塑像祭拜，封为一方守灵，以日月精华为主，以村民信仰为辅，如修士一般修炼……”

“可惜功亏一篑……”老人长叹，似对那巨狼有着无限惋惜，“它舍命守护那一方安宁，却不敌妖祸，落得如此下场。”

“前辈，狼兄为何如此？”吴萌萌厚着脸皮强行和那巨狼拉近关系。

“他既选择了顺天而行，若能护着一方安宁，天自会降下功德，便会离成神更近一步！可惜了，可惜了……”

“神？！”吴萌萌心头猛地一跳。

“对，神！”老人眼中流露难以抑制的神往，却转而黯淡，“修士成仙，妖灵化神！”

“顺天之灵高于逆天之人，故才有神仙二字，但化神之路远比成仙更加崎岖艰难，而我……便是这条路上落队的失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