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死的小鬼，你可知我们几人是谁？”

本就心情烦躁的童弘义脸色当即便沉了下来，原本以为来人是知道些重要线索，故有恃无恐敢以那般态度直言要见他们几人。

可眼下看来，这书生打扮的小小少年根本是个受了刺激的疯子，以他们四人在临安的地位，有区区散修若这般言语冲撞抬手便杀！更何况眼下是在这更无限制的藏青岭内。

便是脾性温和的旁向阳也露出不快，一来这的确不符合尊卑身份，二来当下的情况若有人以此玩笑自己，哪怕对方真是个疯子也要杀！

“看你尚且年幼……”

“谁是管事的？”

“来人，把这小鬼拖出去腰斩！”汤睿才捻着发丝，声音平淡，诸如此类的命令在他口中已经说出过太多，无需动气，无需在意。

修真界向来如此！

芶史云双腿早就开始哆嗦，并非是他有意如此，而是吴萌萌先前再三叮嘱必须这样！

一早便料定这四人当然不可能配合，在其被激怒之时，芶史云才可道出那保命的名字。

“詹元正！”

耳听大帐外有数人回应就要进来，少年终于撑不住了，大声喊出这个名字。

果真。

‘詹元正’三字刚一出口，对面原本都将其无视的四人浑身一震，如炬般炽烈的目光一齐转了过来，紧紧盯着少年，刹时间扑面的压迫感让脊背大汗浸透。

“且慢，你们几个先退出去。”汤睿才摆摆手。

“说说吧少年，不然姐姐会让你生不如死。”

花靖荷拂玉手轻晃环戴铃铛，本该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时却间利刃出鞘寒意凛然的幻觉！

少年大口喘着粗气，不断告诉自己要镇定，“前辈叮嘱我的事情绝对不能出错！”深吸一口，像是经过无数犹豫后才艰难的确定。

开口，言语坚定，“詹元正是邪修！”

“不可能！”

花靖荷美眸微微眯起，有些疑惑看向旁向阳，“你的反应有些大了。”

“对啊向阳兄，即便这小鬼说的可能与你之前的推测相悖，也不至于这么激动。”童弘义轻拍其肩头，转头看向少年，声音冰冷不掩饰其中威胁，“证据，拿不出证据的话，我会把你全身上下所有骨头一点点的踩碎。”

“我拿不出任何证据，但这条命可做担保！”

“小鬼，邪修的命真的不值钱。”童弘义道。

“我不是邪修！”

“何以证明？”

“我爹我娘，街坊邻里全镇乡亲！”

“看来你真不想活了。”大拳抬起，这一击下去必是血溅当场。

“且慢。”汤睿才几步上前，伸手放在少年胸前，数息后已了然扭头看向其他三人，“因我所修功法可洞悉血气生机，而在他身上我并未感受到尸爆术独有的波动与气息。”

说着话，挥手掀起少年下身长袍，两条哆嗦的腿露了出来，“再来，抖成这样你们觉得这是已有觉悟的样子吗？”

“仅凭这两点就能证明他的身份？”

“还有多少？”汤睿才反问，几步又走了回来，见旁向阳脸上勉强撑着的笑意，用力拍了数下他的肩膀，沉声道：“向阳兄莫要乱了阵脚，而且我看人向来很准，放心这小鬼不是邪修，但听其言无妨，就算他真是胡言乱语，保不齐也能给向阳兄新的思路。”

叮铃……

叮铃……

铃铛摇响，这一次少了杀伐，多了平抚内心的柔和。

“说吧。”

几声后，芶史云原本不安的心情缓缓平复，深吸一口，将昨晚吴萌萌交给他的话一字不差道来，“昨晚袭杀发生时，我在巡视警戒也因此躲过了一劫……”

“我亲眼所见，那詹元正残忍杀害多人，先后变化判若两人！”

听罢此番讲述，四人沉默良久。

旁向阳仍激动道：“你笃定詹元正是邪修，那如何解释他今日为何要将邪修同伴指认？！”

“如果没有他此番指认举动，今日我等必全军覆没。”

确实如此，这个矛盾几乎无法解释。

而且如果相信了这少年所言，那便代表四人要推翻自己之前的所有推断。

“我不知道。”芶史云声音紧张到发颤，唇齿发干不断咽着口水，“我害怕，从昨晚袭杀后我便一直躲在原地不敢回去，今天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

“不久前我顺着接连不断的几十声巨响来到了这附近，听到许多人在讨论詹元正，犹豫很久才下定决心说出昨晚看到的事情，但我不相信任何人。”

“我们四个就值得相信？”汤睿才淡然的声音最具无形压迫。

“所以我要找你们中管事的人。”芶史云攥着拳头很认真的回答道：“当然你们中管事的人也未必可信，但现在所有人都听这个人的话，如果管事的人也是邪修，那所有人都得死。”

“我这不过是在赌而已！”

汤睿才继续开口，提问的速度越来越快，“小鬼，年岁几何？”

“十三岁。”

“十三岁……看来散修中出了位小天才，扪心自问我十三岁时没有你这般心境，如此缜密思绪若换我在这种情况下怕是一句话也说不利索。”

“说吧天才小鬼，刚刚回答我的话是谁教你的？”

叮铃！叮铃！叮铃！

铃铛摇响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花靖荷紧紧盯着少年脸上的神色。

神色时而恍惚，时而清醒，摇摆在现实与幻境中的芶史云猛地意识到这可能是对方的手段，用力咬破舌尖大声回道：“书，都是书教我的！”

“书？”刚刚还咄咄逼人的汤睿才表情明显一愣，跟着追问：“‘书’是谁？”

铃声渐渐平息，得以让芶史云喘息一口，故作镇定，“书就是书，正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没有说谎！

花靖荷给三人递去眼色。

“你真是书生？”

“对啊！”芶史云一脸坦诚且肯定，“我之前还去赶考来着！”

没有说谎！

几人深吸一口，感到无法适从的荒谬。

若非这是花靖荷的肯定，绝不会相信。

没错，铃铛声使人心神摇摆失守，所答若非心中所想，哪怕有一句谎话都会有很大的反应，但这小小书生少年从始至终都很坦然。

只因为芶史云真的没有说谎！

在少年心里一直回荡着吴萌萌最后告诉他的几个字，“不管对方逼问什么，如实回答！”

昨晚那张脸叫做詹元正！

前辈叫做‘书’，我要怎么回答怎么做全部都是书告诉我的！

如果在一开始花靖荷就施展这测谎手段，那么少年在说第一句时便会露馅。

只有一句谎话，那便是詹元正的身份是邪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