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一则小道消息在京都南区的各坊中流传开来。

“听说了吗？今天有人提前去乙一公子那里结算工钱了。”

“提前？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呢，当初不是答应的好好的，说着去给乙一公子帮忙，什么钱都不要的嘛？何况人家乙一公子还好吃好喝地管饭呢。”

“好像是说家里老娘病了，急需要用钱。”

“这样啊，那倒是情有可原，谁家还没个难过的坎啊。”

街坊邻里趁着家里准备晚饭的时候，在门口相互攀谈着。

暮色渐晚，黑暗降临，坊里亮起了点点的灯火。

在一条偏僻的小巷中，陈多金坐在马车内，一边狂擦满头的大汗，一边烦躁地追问：“那些愚昧的流民们都说什么呢？”

“都在议论有人去乙一那里结算工钱的事情。”马车旁边，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汉子恭敬地回答。

“态度如何？”

“都有些意外，不过也有一些人的心思起了变化，相信经过这一个夜晚，等明天我们再把第二波消息放出，就能让更多的心思转变。”

陈多金微微点头，“那你说，会有多少人呼应？”

“这个——”麻衣汉子为难起来，不过面对陈多金咄咄逼视的目光，还是垂下头道：“前期应该不会太多，流民的思想还是比较顽固的，不过有我们推波助澜，等最后把乙一典当酒楼还借款的事情散布出去，再进行诱导，肯定能引发流民哗变的心里，到时候一旦成功引发雪崩之势，九成的流民都会踊跃参与进来的。”

“才九成。”陈多金皱眉，相当不满，他要的可是所有人声讨乙一，这样再趁机和结交的官员通报，就能把专利法给彻底坐死，以后不管是谁，都别想再起这个心思，否则乙一就是前车之鉴。

麻衣汉子额头汗水涔涔不断，“这个恐怕有点困难，毕竟有些人死心眼，事实就是摆在他面前，他们也不会相信，不过老爷不用着急，我们可以用滥竽充数的办法，雇佣一些闲散人员冒充进去，然后正俗那里再把流民的代表和里正拿下，流民到底有多少出来反对乙一，那时候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嗯，这个主意还不错。”

“那正平坊那里呢？”

“这个小人也做了安排，那正平坊里都是陆家的人，其他的流民都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我们调换了出来，如今陆家的人已经拜入乙一的门下，成了乙一的随行，这官府已经做了公正，从一个月前，他们就已经不是流民了，我们完全可以把他们给剔除掉。”

陈多金开心地笑了，“也对，那陆家的人成了乙一的走狗，自然不必再用流民的身份看待，如此我们就等于把所有的流民都给鼓动了起来，这事情就算是稳妥了。”

“我去见府尹大人，你继续在这里盯着，按计划行事，弄好了，有大大的赏赐。”

“多谢老爷。”麻衣汉子对着马车叩拜，欣喜若狂。

马车的门帘拉上，车轮吱呀呀声响中，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麻衣汉子朝四周看了看，没有人，小心翼翼地溜走了。

早上太阳升起，毛孩打开大门走了出来，他是流民选出来的代表，因此肩负着不少正俗坊内的责任，比里正还忙着。

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毛孩的心情欢愉了不少，手里拿着烟袋，一边轻轻晃着，一边朝其他邻里的住宅走了过去。

趁着时间早，去坊里巡视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意外发生，这基本成了毛孩每天早上必备的功课。

“毛孩大哥，来了。”铁蛋在自己家门口，用一点粗盐在擦自己的牙，这是他跟钱管家学的，虽然每次都心疼贵的要命的盐被如此浪费了，可是想要日后要和钱管家他们在一起，就必须保持牙白，身上干净，衣服干净的要求标准，也只好忍着心疼每天坚持照做了。

“起的挺早啊，字认的怎么样了？”毛孩笑着问道。

自从去乙一公子那里上工后，一些机灵聪明的年轻人都被钱管家给特殊招呼了一遍，让他们认认字，学学记账，说不久就会有长久的活计干，而且能干一辈子，再也不用担心没工作赚不到钱，无法养家，再次成为流民。

那些年轻人一听这个，积极性特别的高，都抢着趁下工的时间学一会，甚至也会带一些书回家自学。

虽然他们都学的很不咋样，可以说是一塌糊涂。

不过他们的目标也很简单，就是能记账就行，因此虽然过程艰难，不少人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毛孩因为小时候上了几年私塾，有一点文化，自然就成了他们这些年轻人学习的顾问了。

对于这些已经快当爹或者不少人已经当爹的人开始认字学习，毛孩是非常支持，也乐于帮助的，这几天歇工，他更是充当起了正俗坊流民教书先生的职责。

在毛孩看来，有了房子住，有的东西吃了，有了衣服穿，才能叫作人，而在这基础之上，如果再能学点技术，那就更有保证了。

不过想要达到鲤鱼跃龙门，蜕变为龙的效果，那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读书认字。

如今他很高兴正俗坊内很多流民都已经开始走上了这条路，虽然很艰难，但是他相信未来一定会很美好。

在毛孩畅想美好未来的时候，铁蛋终于把牙擦干净了，漱了漱口，犹豫了一会，还是把嘴里的盐水很舍不得地吐在了地上。

“昨天又认了十五字，不过今天早上起来，发现俺全忘光了。”铁蛋笑嘻嘻地说。

“忘光了也没关系，过几天钱管家来分配工作，我就把你的名字划掉。”毛孩冷笑道。

“哎别啊，毛孩大哥，俺是开玩笑的，俺做梦都想做记账先生呢，怎么可能会忘记了，实话告诉你吧，俺昨天认了二十字，一个都没忘。”

“一个都没忘？”

“忘了几个，不过早上俺温习了一遍，又全部记起来了。”铁蛋讪讪地笑道。

毛孩笑着想敲他，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破烂的老汉着急忙慌地冲了过来，大叫道：“不好了，我们的靠山乙一公子要垮了。”

“什么？”毛孩和铁蛋悚然一惊，都张大了嘴巴，“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