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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之后,夷兵营正式开拔向荆城大营行军。

全营七百六十二人,没有车马,除了军吏佩剑外,连同田信都是徒手行军,只背负了三日军粮。

很明显,夷兵营不受信任,单独行军时不准武装,就连竹枪这种简陋装备也不给配备,似乎非常担心夷兵聚众作乱。

五月初九日,熟悉的荆城大营。

田信望着辕门上飘扬的‘汉寿亭侯关’战旗只是一叹,绕来绕去还是没跳出,依旧回到了这里。

夷兵自辕门鱼贯而入,主簿廖化,兵曹从事夏侯平并肩而立,两人身旁还站着几名军医,仔细观察夷兵的面容气色,若有体虚、患病的则挑出另行安置。

比战争还要恐怖的是瘟疫,这两年疫气弥漫,防疫如防虎。

夷兵营顺利入驻大营,田信及军正罗琼各抱着一盘竹简向夏侯平汇报工作。

这个夏侯平跟前线与曹军对峙的裨将军夏侯兰没关系,跟谯郡夏侯氏也没关系,他是关羽抚养长大的袍泽子弟。

其父夏侯博,徐州之战时刘备败绩,夏侯博与关羽一同被曹操俘获并暂时归降。在那个特殊时期,给汉天子效力就是给曹操效力,是一笔糊涂账算不清楚。夏侯博听闻刘备死亡消息就自杀殉死,夏侯平被刘备、关羽养在军中,颠沛流离始终追随。

随着刘备彻底站稳西南,如夏侯平这样的早年旧部子弟也纷纷潜逃来归,大多留在荆州效力。

将校议事大厅里,廖化翻阅夷兵营军书竹简:“孝先善走,某还以为孝先会一去不返。”

田信回以苦笑:“主簿,下官也想搏杀一番功名再回襄阳,奈何形势多变,并无下官用武之地。”

他说服廖化的手段就两个,一个是绕荆城大营跑了三圈,一个是讲述了房陵太守蒯祺的性格缺陷,这才让廖化看重,举荐给孟达。

蒯祺虽然是诸葛亮大姐夫,廖化是襄阳冠族,可彼此不是一拨人。

刘表死亡荆州动荡时,蔡、蒯家族因跟曹操有旧,很干脆的跳槽;而廖化是追随刘备南迁的那十万百姓中的一员。

襄阳的产业、地位说抛就抛,这就是刘备的号召力。

廖化笑笑,军中文书格式规整,一目十行扫着,见同行而来的三十二名军吏名录里田信都添加了标注,只有五个人标的是‘可用’,余下的军吏标注缺陷,如胆怯、懒散、嗜酒之类。

他卷起这册军书放在另一侧,让打算伸手接住阅览的夏侯平一愣,但也不以为意,廖化又拿起一卷军资用度的军书研读起来。

夷兵营再是炮灰,那也是战兵,待遇优厚。故每月军费支出数额也算庞大,反正比田信的俸禄高很多很多。

论贪污,搞民政、工程,实际贪不了多少;军费才是这年月里的大头,紧抓的也是军费审计、落实。

田信做的军费账表也是一板一眼,反正夷兵营没有马匹,只计算士兵的口粮,军吏的口粮、肉菜钱补贴可以了。

廖化见数字与预计的符合,只是田信在里面列了一份物资清单,需要额外补充。他转手给夏侯平阅览,又拿起一卷翻阅,说:“孝先需要三百匹粗帛,还要麻线两千斤,这是为何?”

“主簿,下官见夷兵善奔走,想以粗帛三百匹浸染草汁染色,制成军服。这样夷兵奔窜、潜伏山林中时,敌众难察。两千斤麻线打算编织渔网,套索,有利于战阵搏杀。”

廖化点着头,又问:“那要绿豆何用?夷兵营又无牛马,要绿豆难不成是真要食用?”

“是,绿豆炖汤能消解暑气。减少半成粟米,改为等重,或等价的绿豆就可。”

田信说完就见廖化直勾勾望自己,斟酌询问:“田孝先,绿豆真能消解暑气?”

“夏日炎炎,主簿食用绿豆自能理解其药性。”

田信口吻如常没有波动,绿豆消暑是他的常识,对许多士人来说却是足以传家的秘法、底蕴。

廖化伸手取来毛笔,挽袖在一枚竹简上书写‘绿豆消暑’四字,又问:“孝先终究是弱冠之年,也无战阵经验。统合夷兵营恐有疏忽,不知孝先是想等候君侯一试,还是想另谋一职?”

似乎担心田信当场拒绝要搏一搏领兵的机会,廖化又说一句:“兹事体大,孝先阔别亲族已两月有余,不若先休沐三日细细计较,再来与本官汇报。”

“主簿,田某宁为百夫长,不做一书生。”

田信回答的口吻依旧是平静的,夷兵营有再多的缺点,这也是独立的一个编制营,常常承担的战术任务也有别于荆州汉军。所以打出战功后相对就显得耀眼一些。

他的话引得罗琼侧目不已,夏侯平看他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嗯,既如此,孝先可持本官手令回糜城前山屯视亲,十三日午前归营。本月十五君侯会检阅营伍,届时孝先是做百夫长,还是做营督,就那那日检阅。”

廖化出具早已备好的一枚竹简,田信起身拿了,也就干脆走出议事大厅。

没通过关羽考核前,自己的职务是临时的,还非常短暂,自然没必要协定自己的俸禄。

不过屯长秩比二百石,月俸二十七石,也足够缓解族中饥馑。

夷兵营的军侯曲长官秩比六百石,月俸五十石;营督是季汉新设的军制体系,照字面意思来解释,是没有独立指挥权的,权威远不及校尉、别部司马,也不如主持一营日常工作的司马。

所以营督官秩六百石,月俸七十石。

营督之上,有司马、别部司马官秩比千石,将军司马、部曲督官秩千石;校尉秩比两千石,中郎将官秩两千石。

大概升到校尉一级,就能保留一定人数的部曲,你会经营就能养的多些,不会经营财政乏力,就养的少一些。

收拾了行囊,背着给小妹准备的蚕丝被,田信提了一葫芦清水就走向辕门。

不想辕门卫士检查出营令简时,一个儒雅中年人穿戴绯红官服,头戴鹖羽冠,对田信拱手:“足下可是闻鸡起舞田孝先?”

“正是田某,先生是?”

“哦,敝人长沙樊友,官宜都郡尉,督率一营夷兵听效于荡寇将军麾下。”

樊友人近中年,说话间有些底气不足:“听营中军吏说田营督擅抚夷兵,敝人恰逢左将军传令相征,将往汉中一行。而荡寇将军又要留两营夷兵一同效力,如今营中哀怨,想请田营督代敝人坐镇些时日。”

说话间,还双手捧着个沉甸甸锦囊,看锦囊绶带就知道是两千石郡尉才有的银印。

田信干咽一口唾沫,这哪里是官印,分明是毒饵。

关羽延长本该换防,本该回家的另一营夷兵,刘备又召见你,你可能会升官,就这么干脆的把官印、责任推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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