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牛跟白九龙在甲板上说话，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踏水而来的宋御凰。

白九龙刚来这世界一周有余，真是初来乍到，所以只是好奇，而王小牛却瞪大了眼睛，天下间能穿绣龙绣凤黑衣的无一不是煌煌贵气之人，虽然宋御凰漂亮得很，但王小牛却没有心思欣赏，他满脸都是担忧，只感觉大麻烦来了。

果不其然，宋御凰跃上了甲板，根本没有看两人，她看着湿漉漉、一股鱼腥的甲板，自顾自小声说道：“赵国律法明文规定禁止出海捕鱼，违者视渔获轻者罚处一百两到十万两罚款，并发配西荒，重者……杀无赦……”

脚下就是鱼舱，感知之下是满满的一舱鱼，宋御凰有些头疼，这种数量……就算这船人是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把你们管事之人叫出来。”宋御凰对白九龙说道。

白九龙出海之后都是躲在船舱里，没有上过甲板一次，今天要返程了才出来看看风景，所以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晒成黑炭，皮肤白皙的他很是显眼，明显吸引到了宋御凰的注意。

这艘渔船方方正正，像是个漂在水面的小房子，两侧伸出二十柄木浆，像是个多足怪物一般，平时甲板上不会有多少人，除了捕鱼之时，其他时候众人都要躲在船舱里，往身上涂黏糊糊的药膏，以遮盖人气，免得吸引到海怪。

一批批出海的人用生命为后人总结出了宝贵的生存经验，海怪智力不行，只要往身上涂抹鲸鱼粪便做成的药膏，海怪就无法认出他们来，只是把他们当做海面上飘着的几坨屎。

当然，随波逐流的屎，海怪不会去在意，但是如果这些屎动来动去，还会高声喧哗，海怪也会出于好奇过来看一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甲板下的船员们听到了宋御凰的脚步声，吓得浑身冷汗，手中摇着的桨也停了下来，渔船静静地停在了海面上。

船长早就从观察窗看到踏水而来的宋御凰，他苦笑一声，说道：“原本就要回到家了，没想到最后关头竟然出了差错……”

“船、船长……我们会死吗？……”一个船员颤颤巍巍地说道。

船长关上了观察窗，说道：“这谁说的准？只希望海怪没有注意到咱们船上多出来的人气吧，我们这粪堆味道也挺重的……说不准……”

经船长提醒，船员们竟然恍然大悟，纷纷提起墙边的药膏桶跑上了甲板。

宋御凰见一个个黑乎乎的人两眼通红地看着自己，脊背未免发寒，说道：“你们要干什么？”

船员们没有多做理会，无论男女都提着药膏桶泼向了宋御凰。

药膏为黄褐色，风干之后会变成透明，像是一层薄膜一样贴在人的身上，能够有效隔绝海怪灵敏的嗅觉，可无论是粘稠还是风干的药膏，它的味道终究来自粪便，实在算不上好闻。

黏糊糊的看上去还十分恶心。

宋御凰就被恶心坏了，她捂住脸，低声嘶吼道：“你们这是找死！……”

她的身上真元激荡，瞬间就将药膏蒸发一空，强大的存在感降临到了海面之上，宋御凰两脚离地三寸，悬浮在甲板上睥睨着个个心惊胆战的船员。

“完了完了！——”一个船员跪下来大叫道：“你做了什么！？你会害死我们的！”

宋御凰双眼微眯，动怒说道：“你们的确完了……按赵国律法，面对偷捕千斤以上海鱼的贼人，赵国任何官员都有权利将其击杀，更不用说你们竟敢如此辱我，竟然向我身上泼粪……我是不是可以将你们视为藐视皇室威严的胆大包天之徒——就地格杀？——”

几个皮肤粗糙，不仔细看与男人没差的女人嘤嘤地啜泣起来。

所有船员都重重坐在了甲板上，药膏桶不是随手扔到一边就是紧紧抱在怀中，满地都是绝望的脸。

宋御凰不明所以，直觉告诉她，这些人所恐惧的不是她，而是其他某种东西，如今像是自觉生还无望，失魂等死的样子。

“起来啊！”宋御凰突然听到了一个年轻的声音，转头一看，白九龙正抓着王小牛的肩膀，要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满脸凝重地说道：“还没有到最后呢！现在就放弃自救、坐地等死岂不是像个废物一般？！不是说药膏能防海怪吗？多涂一点趴着不动总能逃过去！”

王小牛抱住脑袋，痛苦地说道：“白大夫……没用的……海怪又不是瞎子，亲眼见到人了总不会那么蠢将人当成屎，我们死定了……”

“啧，”白九龙出离的愤怒了，一脚踹在脚边的木桶上，看着一个个木讷的船员喊道：“废物！白痴！窝囊废！”

你们出来玩命挣钱不是为了养家糊口吗？你们攒着钱不是要给老人孩子养老念书吗！现在还没死呢就一脸衰样，居然连自救都不愿！

“好，好！”白九龙阴着一张脸指着大海说道：“你们睁大眼睛看一看！海怪在哪里？海怪还没来！你们想死本座不阻拦，但本座想活！”

他抓起一个只剩小半桶的药膏桶走向宋御凰，说道：“不想死的话就乖乖站着别动！”

“停下！”宋御凰嗅到了药膏的恶臭味，对白九龙说道：“你要是再过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飘浮在空中的宋御凰要比白九龙高上半头，白九龙抬头看着他，眼中尽是嫌弃，说道：“不知所谓的大小姐，你身上早就臭不可闻，还在乎这点味道？”

说着就提着木桶向她泼去。

药膏失去准头，却没有泼到宋御凰，而是啪的一声尽糊在了一只怪物的脸上。

轰隆隆……海水被排开，一只似鱼似鸟的海怪腰身浸在海里，十米高的上半身屹立在船头之前，十双红彤彤的大眼正一秒不眨地看着船上的众人。

滴答，滴答……药膏从它的脸上滴到甲板，船上众人也都抬头看向了它。

“嗬嗬……”王小牛的喉咙挤出了艰难的呻吟，像是所有人那样先是眼中流下血泪，再是惊声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就像是见到了世上最恐怖的景象，脑子被疯狂的念头搅成一团，有人拼命撕咬自己的手臂，有人五体投地将眼珠子贴在地上不去看它，甚至还有人满头血肿，头发大把大把的脱落，就像是脑袋中住进了一个炸弹，现在就要爆炸一般。

白九龙脑袋上爆满青筋，两眼似乎是要被灼烧成灰，但是他的状态除宋御凰之外比其他人要好得多，只是拼命叫道：“能动的都给本座回去划船！这个杂种就交给本座对付！”

他步履蹒跚地冲向了海怪，两手张开，心想只要碰到它……只要碰到它就好了！

只要碰到它，时光回溯的能力就能将它变成孱弱的胚胎！

宋御凰却挥手打出一道气劲将白九龙和船员们推入船舱，她的脸上尽是兴奋，对着海怪说道：“终于……找到你了，我的第一个海怪猎物……”

海怪歪了歪头，脸上的触手轻轻地舞动着，不知道宋御凰在说什么。

海面再次掀起波澜，又是三只形状各异的海怪从海里钻了出来，围成一个圆将渔船包在其中，方方正正的渔船此刻就像是海怪们的一张餐桌，食物就是船上的三十二人。

宋御凰看着四个庞然大物，也不敢托大，脸色渐渐沉静下来，低声说道：“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