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在二十年前，还是皇子的宋公明在一个晚上被自己的父皇，也就是上一任赵皇领着，见了一个女人。

她被绑缚在深湖之内，上百条锁链将她缠成了茧，宋公明见到她时，她也在看着他。

他们漂浮在湖水之中，银色的月光只照得进水下一米，两人只看得见两人的半身，谁也不能说话，但彼此都看懂了彼此。

之后，上一任赵皇就将皇位传于宋公明，也将这个女人许配给他，让其成为赵国新的皇后，年号改为‘建公’。

皇后原名为‘炽天使工程202号’，实为赵国皇室研究、探索了一千年，集所有生物技术之大成才制作出来的南陨天外来客的克隆体，赵国皇室深知人力有穷时，所以就以此来窃取了怪物的力量，每隔数十年他们就会培育出一个母体，让其与现任赵皇结合，诞下带着人类血脉又带着炽天使血脉的混血炽天使。

这些混血炽天使天赋、智慧都远远超越普通人类，不会被炽天使的本来力量影响自身精神，又能以极快的速度攀上人类的武道高峰，就算依然突破不了无极境，但他们的力量却不会停止增长，只会随着时间推移而越来越强大。

比较遗憾的就是，混血炽天使没有生育下一代的能力，这种天赋无法直接继承给赵国皇室的所有后代，只能由皇室纯人类血统的宗家挑选出最杰出者与新的母体结合才能诞下新的混血炽天使。

炽天使克隆母体、混血炽天使，这两者就是皇室的隐秘王牌，六百多年前，因为此项技术正式成熟，开国皇帝才能以绝对的武力一统天下。

到如今尚且活着，露在明面或藏在暗处的混血炽天使还有八十二名，再也无人能动摇赵国的统治。

……

宋公明看着被一群混血炽天使按在地上的恐怖女人，神思似乎是回到了二十年前，两人初初见面，她脸上密密麻麻的眼睛和炽红翅膀是隐性特征，只有在人格崩溃之时才会显露出来，而炽天使是没有‘人格’这种东西的……

但宋公明见到她那时，她就像是个普通女人，安静、美丽又端庄。

他知道，这是‘外置人格’的功劳，这是赵国皇室的另一项技术，他们会制造出一种叫做‘外置人格复制机体’的头冠，让刚出生的女孩戴上，直到成年，再摘下之时，女孩十多年来养成的自然人格就会被复制在头冠之上，形成虚拟人格，让无人格的炽天使戴上，就相当于有了人格。

当然，这个虚拟人格会经过一番调整，把不必要的记忆清除，免得让炽天使陷入现实之身与记忆中相去甚远的自我怀疑，至使虚拟人格崩溃。

宋公明的妻子——他的皇后——这只炽天使原本佩戴的人格来自于他的青梅竹马，两人本来就互相喜欢，这份感情被好好地保存在了虚拟人格之中，所以她对于与宋公明的结合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结婚之后，两人也度过了一段很幸福的时光，虽然宋公明知道她的人格是假的、是借来的，就是青梅竹马的复制体，但出于责任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还是把她当做了真正的人。

再后来，宋御凰诞生了，两人看着她渐渐长大，宋公明带着目的性与炽天使的结合也拂去了尘埃，露出了最真实的感情，炽天使也一天天脱去了虚拟人格带来的影子，似乎美好的日子会这样永远地持续下去，炽天使最终会获得真正的、属于自己的人格……

但生活就是一盆顶在头上的狗血，不知道几时会泼下来，美好的感情被冷落，被发酵成了恐怖的嫉恨，宋公明真正的青梅竹马，偷偷从远方回来，以被剥夺一切、一无所有者的身份站在了炽天使和宋御凰的面前。

她认为是炽天使夺走了原本该属于她的皇后的位置，明明是她先喜欢上宋公明的，到头来怎么所有人都告诉她‘你只是一个工具人，专门用来培养虚拟人格的工具人，让你与宋公明接触也只是计划中的必要一环，只是为了培养虚拟人格对宋公明的好感，等到不需要你了，还得避免你的存在刺激到炽天使，要把你赶到千里之外，再也不能回到洛阴城。’

她并不知道，因为宋公明的求情，她才留下了一条性命，不然皇室也不会让她这么个大麻烦流落在外，早该把她冰封起来，或许等这一代炽天使死后会有机会解冻，又或许直接把她遗忘在冰库之中。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本来该属于自己的荣华富贵、母仪天下全成了一场幻梦。

虽然皇室对她不错，就算被赶到了中原南方边境，她也是锦衣玉食、有仆人伺候，但每每听到远方传来的消息，知道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代替自己成为了皇后，她的心就像是被万千毒虫撕咬，恶意再也不能抑制。

最后，顺理成章地，这个被嫉妒折磨得发疯的女人在炽天使面前揭露了她所知道的一切，虽然她知道的只是些许皮毛，但也足够让炽天使怀疑起了自我，毕竟这份虚拟人格经过人工调整，结构本来就不稳定，只需要一点点怀疑，就能使它分崩离析。

炽天使的虚拟人格崩溃了，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上千只眼睛密布脸庞，如血一般凄厉的翅膀高高扬起，这幅恐怖的画面也成了宋御凰的童年阴影，至今都深深藏在脑海里，没有抹去。

在宋御凰逃远之后，炽天使杀死了面前的女人，最后由匆匆赶来的宋公明独自制服，没有多少反抗，就被再一次锁进了深湖。

宋公明之后只是跟宋御凰说她死了，真相也差不多，失去了虚拟人格，炽天使重新变回了嗜血、残暴、恐怖的怪物，那虚拟人格的本体也已经被暴走的她撕成碎片，但即使还活着，也不可能再培育出感情、记忆一丝不差的虚拟人格，时光不能倒流，说是死了也不错。

……

“大兄，你要怎么处置她？她的血脉好像是返祖了，浓度高得吓人，缚圣锁可困不住她了。”宋公诚站在宋公明身边说道。

他们面前的是被四名混血炽天使抱住四肢和脖子，紧紧勒在十字架上的炽天使，宋公明给她取过名字，叫做‘炽姬’。

混血炽天使们都在十字架之后，两人勒着炽姬的双手，一人勒着炽姬的双腿，一人勒着炽姬的脖子，让她动弹不得，两只翅膀被打断了骨头，软塌塌地坠到地上。

“……”宋公明紧紧皱着眉头，半晌之后才艰难地说道：“朕不该抱希望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让她自己觉醒人格什么的，实在是不切实际……杀……”

还没等他说完，跑到一边接传讯的张道章就大喊了一声：“宋公明！宋公明你快过来看看！祸事了！凰儿她也长翅膀了！！！”

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宋公明立刻转身跑过去想抢过传讯罗盘好好看一看，可就在这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虚弱的女声。

“凰儿……”

宋公明浑身僵硬，脚步停在了原地，他慢慢回头，只见，炽姬的脸已经变回了人样，翅膀也不见了踪影。

“凰儿……”她低垂着迷茫的双眼，看着地板重复念叨。

“凰儿……妈妈……不是……有心……吓到……你……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