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血炽天使们从中原腹地匆匆赶到了九龙机关城，刚落脚，却有人告诉他们战争已经结束了……

他们都愣在了原地，看着破碎荒芜的大地默然无语。

冰川依旧在，但前方的一块已经尽数粉碎，露出了一个幽深的空洞，炽天使们早就没有了影子，连骨灰都没有剩下。

要是它们刚来之时阵型分散、避免了白九龙和深海的集火，要是它们刚来之时就发起了攻击、趁墨車手中结界未成型就击碎了九龙机关城，要是它们刚来之时没有声响、悄然而至打众人一个措手不及，没准还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毕竟深海的舰装在陆地上反应迟钝、速度不足，能与他们正面相抗的太极武者也只有两百多个，在深海们没有准备好之前降临到九龙机关城就是一面倒的屠杀，白九龙也不可能在九龙机关城放出冰封大地的大招，它们也不会像是虫子被封在琥珀里一般被封在冰层中，对于众人的集火没有反抗之力。

但是，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这场战争终究是它们输了，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在这种战斗中，慢人一步就意味着满盘皆输，取得先手之人已经获得了一半的胜利，剩下一半，看的就是补刀够不够狠、连击够不够漂亮，能不能把先手优势保持到结束，让对手只有挨打的份、无力也无时间还击。

如今看来，白九龙他们显然是做到了以上几点，胜利，既是理所当然。

……

战场上，白九龙从虚空里随手拿出了三千三百套身上同款的白衣，分给众武者和众深海，大家都穿好了之后才各自撤去了遮挡身体的能量浮光。

“啧，好麻烦啊……以前打架也是这样，打着打着衣服就没了……”玉如陈挠着头烦恼地说道。

“就是，什么防具都不好使，到了我们这种境界，要是打起来穿什么东西在身上都没用。”相虎门的门主周锻空也说道。

“我听说有盔甲样式的神格金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神格金丹这种等级的东西才不怕被打坏吧？”百骨道人摸着下巴说道。

“先不说就算有盔甲样式的神格金丹，它的属性也不一定是坚不可摧，就说……盔甲这种东西太过复杂，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构造出这种神格金丹，看现在流传的神兵就知道了，都是一些简单的兵器、道具。”欧阳奉耸肩说道。

胡颜没有插入他们的谈话，只是暗暗数着今天到底死了多少个人，深海们有舰装保护，除了衣服也被烧掉之外没有一点损伤，而武者……在她的印象中，只在炽天使投矛的那轮中，就陨落了二十多位，而这也是炽天使唯一的一次攻击，伤亡也都在这一次。

她面色依旧冷淡，只是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战场上的尘埃渐渐落下，视野被解放，胡颜也看到了在场的所有人，三千名深海或坐或立在舰装之上，三千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心大的一些武者已经跟赶来支援却慢了一步的混血炽天使们吹起了牛皮，其余武者三三两两聚作一团，互相交流着战斗经验，

白九龙蹲在深坑边缘，手中像是捏着些什么，那个就连她都感觉装比到了极点、但也好看到了极点的金轮子被他收了回去，身边只跟着那个红裙子女人。

宋御凰收拢着翅膀，站在他的身后，与一名混血炽天使说着些什么，手中还拿着虽然过时、但还是很好用的传讯罗盘，胡颜注意到，宋御凰头上的光圈不如战斗时明亮了，难道亮度是随着情绪起伏而起伏的？

武者们也都在混血炽天使们口中知道了，宋御凰的翅膀和光圈就是来自那些炽天使，她和他们一般，都是皇室窃取炽天使血脉诞下的混血，只是其他混血的翅膀多是隐性特征，只有宋御凰是显性特征罢了，而那光圈或许也是某种从没有被他们激活的隐性特征，炽天使血脉中还有很多秘密，他们也不敢说皇室已经研究透彻。

至于说武者们有没有人突然说出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屁话而排挤这些混血……自然没有，他们能接受植入怪物肢体、变成异人的残疾人同族，他们能接受被邪神控制、变成了亡灵的死人同族，能接受全族都是危险的高端战力、一看就是非人物种的深海少女，甚至能接受白九龙这个正体不明、到底是什么鬼动物都不知道的男人与他们并肩作战……

为什么不能接受这些混血？

在他们看来，拥有炽天使血脉非但不是坏事，还是好事，他们也看到了那些炽天使的恐怖，只要这些混血有它们的一半战力，对九龙机关城的未来而言都是好事。

在这个世界上，留存至今的这个民族并不靠血脉凝结在一起，而是靠着——文明。

他们说着同样的语言，写着同样的文字，过着同样的节日，遇见危险，有人会为了‘愚昧’的同胞舍生忘死，需要发展，有人能如老牛躬耕百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即使不会有多少人记得他们的姓名……

即使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为之奋斗一生的无数人的姓名……

他们有着难以想象的包容性。

两两成家，本就是世界上两个陌生人彼此扶持，共担风雨，上升到民族亦是如此，只要真心诚意与我成家，大家就是家人了，从此不离不弃，说到自然做到，喜悦多了一员分享，痛苦也一起承担。

但他们也有着难以想象的血性。

对侵略，对压迫，对背叛，每一人都是嗜血的凶狼。

胡颜回头看了看深海们的眼神，那猩红还没有退去，少女们皆是神色冰冷、沉默寡言地俯视着炽天使们的葬身之地。

回想起刚才连绵不绝、愤怒咆哮的炮火，胡颜莞尔。

这是好事，总算是有了些人样……

她原先对深海们没有其他看法，只当她们是寄居在人族身上的新种群，一切还有待考察。

现在却想着怎么和这些孩子打好关系了。

突然间，她眼睛稍稍睁大，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在自己的眼前跑了过去。

她连忙转头，一把拉住了身侧那人，难以置信地说道：“等等！你是张英欢？！”

“俺老孙……呸！我当然是张英欢，还有谁叫这个拗口的名字不成？”张英欢皱着一张老脸说道，眉间都是迷茫。

“你不是死了吗？我亲眼见到你的下半身往地上掉……”胡颜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喃喃说道。

“我去你的！我几时死了？！你这人怎么开口就咒人死的？！”张英欢怒了，拍开胡颜抓在他肩膀上的手说道：“我还想问你咧！怎么这里一眨眼就变成这样了？我就是飞在半途，连那些鸟人的面都没碰到，你们就告诉我说打完了？还让我穿衣服？我衣服几时让人扒了？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是我的记忆被人删了还是时间都被人删了？干！想得头疼！”张英欢按住眉心说道。

……

深坑边缘，白九龙听着背后的骚乱微微一笑，他只是在灰蒙蒙的尘埃中捡几个人的尸体把他们复活罢了。

然后……深藏功与名，谅那些个家伙趴在黑灰里也看不清自己，再说自己可是变身过了，就算他们成功看到了自己一眼，也只会认为是一种巴掌大小的小妖精从眼前飞过，怎么也没法子把那个懒羊羊发型的屎黄色小家伙联系到自己身上。

可他没想到的是……

“屎神把我们复活辣！！！”一个武者大声喊道。

白九龙蹲在地上，身体猛地前倾，差点一头栽进深坑，幸好明王及时扯住他的衣领，才避免了惨剧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