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御凰的翅膀给她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不便，类似睡觉就不能正躺，翅膀被身子压在硬木床上的话早上起来会很麻，最后还是白九龙给她弄了一个厚有一米的鹅绒床垫过来，才让她能好好休息。

宋御凰一开始很不习惯，毕竟练武之人不在意物质享受，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被这么娇惯过，就连宋公明给她睡的都是硬得不能再硬的寒玉石床，只为了让她能静心冥想，不为外物所动。

但一边排斥一边睡着，她突然想到，对抗安逸生活对意志的消磨也是修行的一种，自己不应该对这些柔软、舒适的家具有所排斥，反而应该接纳它们，用它们来考验自己的意志。

只要自己进取、向上的本心不变，这些腐蚀意志的享受非但不会成为自己更加强大的阻力，更会成为前进路上的警示标，提醒自己究竟该干什么而不该干什么。

于是……宋御凰这位炽天使很快就堕落了。

她对白九龙家里的软绵绵家具再也不排斥，反而变成了最喜欢它们的人，一有空闲就提着电脑跑过来窝在上面，开始玩游戏。

至于为什么不照白九龙的家具配置自己在家里弄一套？——宋御凰可不会傻成这样，难得有与白九龙腻在一起的理由，她怎么可能会自己往外面推？

……

白九龙家里的客厅布置很简单，进了玄关抬头直看，一眼尽头就是阳台的落地窗，在这片视野中，右手边是墙，上面挂着充当电视的大屏幕电脑，电脑面前的就是一张矮桌，原本是茶几，入冬之后被白九龙改造成了被炉。

矮桌面前就是一张沙发，说是一张，其实更合适称作一条，因为它就是一条圆柱型的大枕头，非常软，就连拾里这么轻的少女坐下去都会陷进去半个身子，但又不至于完全变形，把整个人都吞下去。

这沙发勉强挤挤能坐下十个人，是多人沙发，与两张放在矮桌两边的双人沙发是一套的东西，都没有什么棱角，白九龙把它叫做长条，把两张双人沙发叫做圆球——因为它们就真的是两个摊在地上的大圆球，像是长条沙发没有被拉成长条的原始样子。

这套沙发是白九龙从一个信徒手上换过来的，制作工艺他也不知道，就是感觉很贵，那个信徒把它们献祭上来的时候说话都带了颤抖。

白九龙却完全不在乎——本座把你全家都复活了，帮本座买套新沙发有什么问题？

‘快递’到货之后，白九龙就兴冲冲地把自己粗糙的龙皮沙发扔进了仓库，换上了新沙发，对它们爱不释手，一有时间就和宋御凰躺在上面当两条不想动的咸鱼。

现在宋御凰就在白九龙的长条沙发上摊开翅膀，整个人像是一个十字架把软绵绵的沙发压出了一个短足的‘十’字，白华裹着毛毯，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挨在宋御凰的身边，身下还压着宋御凰的翅膀。

“呼……凰儿的翅膀好暖……”白华动了动背身，有些发困地说道。

宋御凰的翅膀时刻散发着令人舒适的温度，白华就感觉自己正被白九龙抱在怀中，两人一起烤着火炉……

白华两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脸，让自己清醒一些，为什么我这个时候会想到那个人渣啊！

哼，谁愿意被他抱了？羞不羞人……

“嗯，这翅膀最大的用处也就是这个了，”宋御凰点头道：“在洗澡之后，只要用翅膀拢住全身，出了浴室也不感觉冷了……”

现在是深冬时节，冻了一天之后洗个热水澡是再享受不过，但离开热水，浴室热气散去之后，那股突然包裹全身毛孔的寒冷却更令人发毛。

体感上是比进浴室之前更加冰冷，就连宋御凰和白华这些世上顶级的强者都不能免俗，她们还保留着凡人的大部分体验，虽然真实体质上早已水火不侵，但还能体验到夏日冷饮的通透激爽、冬日火锅的温暖火辣，春风拂面，花香依旧扑鼻，秋雨淋头，刺骨中也有萧索。

这是在久远之前，这个世界上的人类获得的经验——太上忘情、断绝尘缘的路子走不通，进化自身、与身为人的身份割裂的路子走不通，只要整个种族没有集体进化成断情绝性的冰冷物种，出身这个种族的人就永远无法背离自己的人性，成为所谓的‘高高在上’之人。

蚂蚁长出了翅膀，不去高空探索，却回头去嘲笑没有长出翅膀的蚂蚁，在他们看来实在可笑。

数千年前，这个世界上有过一段最黑暗的时期，那时候的武者因为功法之‘完美’，修炼到高层之后各个都是不食人间烟火，将凡人视为蝼蚁的道貌岸然之辈，好像把自己当做了凭空出现，自生下来就高贵神圣的样子，不与凡人为伍。

他们把凡人当做奴隶，互相之间也是勾心斗角，杀人夺宝、屠城灭门之事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而人类为什么没有就此灭亡在这般看似永无止境的混乱之中，就是因为这些自称‘仙人’的家伙把一些人流放到了北漠——那时只有数千万被放逐者的北漠。

仙人不在乎世界存亡，人类延续，只要自己过得爽就好，当然不会当傻子与源源不绝的野蛮人死磕，他们把忤逆他们之人、冒犯他们之人、思想异于常人之人都赶到了北漠的荒芜之地。

想要以此恶劣的环境折磨这些人，再让他们顶在战线上送死，免得自己动手费劲，可谓是一箭双雕之计。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墨家出现了。

那些被放逐者不知从几时起、不知从何处得来了一种思想——一种至今依旧在熠熠生辉的思想，他们从零开始建造了耸立在雪原上、绵延万里的北漠长城，他们从零开始发明了机关术等流传千年、经久不息的旷世绝学，他们凭空出世，以不被允许接触武道的凡人之躯战胜了仙人之集团，以墨家之名粉碎了永无天日的旧世界，开辟出了崭新的天地。

他们憎恨武道，只因为它是让仙人脱离凡人世界、让仙人变得傲慢不堪的万恶之源，但他们也不能舍弃武道，因为它又是让人类获得力量，能够守护更多珍视之物的唯一‘利剑’。

墨家技术对智力天赋要求太高，注定难以普及。

武道——藏着未曾绽放的、关于救世的……希望之花。

但因为经历了惨痛的教训，他们不能让这种会让人变成怪物的武道再次荼毒人类——他们决定从头修改人类的武道。

原来的武道越是修炼，离‘人’这一身份越远，随着体质的强大，人类的一切情感体验、生活体验对他们来说都是食之无味，只有最猛烈的刺激——杀戮、交配……才会点燃他们的灵魂，也即是说，他们修的是最超脱的‘仙’，却修成了最原始的‘兽’。

自由是自由选择命运的自由，不是肆意妄为的自由，无秩序、无人性、无道德，最终得出的自由不要也罢，墨家先人从心底里厌恶那些仙人。

最后，墨家先人经过深思熟虑，给武道戴上了枷锁，它依然会赋予人类强大的力量，但不会剥夺人类继续生活在人群中的资格，凡人的一切体验，他们依然能够体验得到。

仙自人间来，归心之处自然还是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