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鸣石兴许只是随便问问,但江束衣却不能草率地回答这个问题。
是要照实说‘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了’;
还是说‘这人我不认识’?
无论是哪个回答,都必须表现得不假思索,否则容易让人起疑心。
在那电光火石之间,他佯装打了个呵欠,心里却仔细衡量了一下两种回答将要面对不同的后果。
“感觉是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了。”江束衣做出了决定。
无论对方是谁,至少不是徐止文那帮人。
自己目前需要隐瞒的也就是这帮人了。
所以大可以直说。
这个回答反而出乎了何鸣石的预料,他怔了怔,失笑道:“不会是你们千湖省的人吧?”
闭嘴!江束衣心里暗骂,他现在脑子里正在狂转,在回忆这人是谁。
林浩呢?这小子在干嘛?
他装作不经意地看了林浩一眼,见林浩正拿着手机,站在房间门口,不知在跟谁说些什么,偶尔回过头来与他的视线碰撞。还咧嘴笑了笑。
你个白痴笑个啥!?
江束衣心里又在暗骂,骂完了,突然觉得自己最近的心态变得很是易怒了。
本来当刑警就压力很大了,何况现在案件又出奇地走向一个很是古怪的方向。
更要命的是,他还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承受着如此巨大的压力,他感觉自己要透不过气来了。
不如索性不干了吧,好像也不行。
现在趁着这个身份,好歹还能有些便利之处,若是连这个身份都没有了,那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自己根本就无从得知。
死都不知会是怎么死的。
也就在这时,林浩的电话打完了,他走过来,说道:“由于时间太短,那边的手机定位还没有完成,现在正在筛选可能的地址。我让他们把录音先发过来了,大家研究研究。”
何鸣石接过林浩的手机,播放了一遍,然后一脸的茫然:“我听不出什么来。”
林浩重复听了几次,想了好一会,最后道:“我只能听出来不是北方人,这个人说话几乎没有任何卷舌音。应该是南方人。从口音听起来,发韵母的音读得不是很准,有点像是长江中游一带的人的口音。”
何鸣石有些惊讶:“你对说话的口音还这么有研究?反正我是什么也没听出来。”
林浩看了江束衣一眼,他是想看看江束衣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只是他只看到了江束衣面无表情的模样,完全不知道江束衣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想了想,又继续说道:“长江中游一共有四个省份,其中安河省大部分地区的方言属于北方官话,其南部的方言与这次听到的口音并不相同。所以安河省便可以排除了。而剩下的千湖省、湘南省及江右省这三省都有可能。”
何鸣石叹了口气:“你这个分析没有什么价值啊,这三省的人口加起来有一亿多了。要把这一亿多人逐个排除的话,我们三个累死也干不完。”
林浩又想了想,道:“我们不妨假定他是江右省人。”
“为何要假定他是江右省人?”何鸣石有些好奇,“我本以为划定嫌疑人的范围是我们心理侧写师的工作,没想到你们搞刑侦的也是这个路数。”
“因为……江束衣警官涉嫌杀死的洪警官就是江右人。”林浩看着江束衣,声音渐渐冷了下来,“江队,我听说,你之前与洪警官关系还挺好的啊。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这个人就是洪警官的什么朋友,所以你才听起来有些熟悉?”
“林队这样说,可是有了什么证据?”江束衣冷冷地接口道。
“没有,”林浩摊手,“只是瞎猜。”
虽然林浩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但这逃不出江束衣的眼睛,他能很分明的看出林浩正在仔细地观察自己的神情,这小子恐怕是在玩打草惊蛇这一招。
“瞎猜?”江束衣的声音渐渐带了一丝严厉,“难道林队是靠瞎猜当上队长的吗?”
林浩的眼底有一抹怒意一闪而逝:“还真让江队给猜中了。不过,江队是靠什么当上队长的?同僚的鲜血吗?”
眼见两人说话间隐隐要冒出火气来了,何鸣石本不想管,现在也不得不管了,要是两个警察在犯罪现场打起架来,那就成大笑话了。自己也得跟着丢人。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把心思放到案件当中来。”
两人谁也没理何鸣石,只是互相对视,虽然不说话了,但谁也说不准等下会发生什么事。
何鸣石又提高音量说了一遍,还是没人听他的。
要说起来,这何鸣石基本上和那柳诗诗没什么两样,是典型的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
小时候有人宠着,有人哄着,大了又成绩一向优秀,参加工作也表现突出,并没有被人无视过的经验。
自打他到京城来之后,就发觉自己那个中队长啥也不是,根本就没人搭理他。
本来就够生气的了,算了,你是京官,我不跟你争。现在发现其它地方的同级刑警也不怎么搭理他,这个他真的有点受不了了。
一声怒吼:“你们是俩傻X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扯这些没用的东西。就在你们浪费时间的同时,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下一个受害者!”
那两人仍然没反应,只是互相怒视。
他一时火起,真想冲上去给两人一人一个嘴巴子,转念一想自己的战斗力,遂作罢。
于是场面上出现了极其不和谐的一幕。
在现场的三个刑警,其中两人互相怒视,另一人无所事事……
***
“这么晚了,你还打电话给我啊?”柳诗诗看了看电话号码,说话的声音有些迷糊。
“啊,抱歉抱歉,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没注意到时间,真是对不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没事,正好我心情也不好,也想找人说说话。”柳诗诗坐起身来,“说来也奇怪了,有些话跟熟悉的人反而不好说出口,反而是和你这个陌生人倾诉更好一些。”
“我们可不是陌生人了,我们也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柳诗诗歪着头,想了想,道:“算吧……”
“我也觉得算,对了,你不是在燕京吗?我有件事想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