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数日,整个太初国都传遍了玄清宫杀害黑白两道人士的消息。
丰灵王府之中,三王爷正在和一人在厅中说着什么。
三王爷大笑几声,说道:“做的好,这一次就算清虚再有能耐,也叫他粉身碎骨。”
那人躬身道:“王爷英明,大业必成。”
说话之人正是朱宏。
朱宏低眉对身后之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人贼眉鼠眼,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道:“王爷,不知漳州平阳府的绸缎生意……”
说道最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三王爷双目微闭,缝隙之中射出的精光让堂下两人不由得身子一震,桌上的新茶还呼呼冒着热气,不知过了多久,那新茶的热气也减退了,三王爷起身,背手缓步走到二人身前,二人神色紧张,额头汗水不住的滴下,钱不多更是吓得脸色都苍白了,双膝不由得发颤,看样子虽是都有可能跪下,正当此时,三王爷开口道:“有消息说,当晚留了四个活口,可有此事?”
语气甚是平和,但平和之中却是蕴含着无限的杀意,大厅之中寒意瞬起,犹如冷冬降临一般,不由得叫人牙关打颤。
扑通一声!
二人一齐跪地,身子都快俯到地板上了,与其说是跪,倒更像是趴。
钱不多双眼紧闭,汗水顺着眼角进了眼睛,酸涩难忍,却也不敢微微一动,心中暗道:“吾命休矣!”
朱宏心中暗骂自己,不该让钱不多如此急功近利,这下倒好了,反过来让他们难受了。
“咚咚咚!!!”
三声巨响之后,朱宏迷迷糊糊的抬头说道:“属下对王爷的忠心,天地可鉴,当日确实留了四个活口。当时玄清宫双尊赶到,为了救我大哥的儿子,不得已放他们走的,还请王爷明鉴。”
钱不多磕头如捣蒜,声音急促的附和道:“是是是,王爷明鉴,王爷明鉴啊。”
“哼!做事不做干净,你们知道后果。还想从本王这里领好处?”
声音自上而下,字字犹如一把把匕首,刀刀扎在二人的心上,比之千刀万剐,更加令人恐惧。
朱宏和钱不多趴在地上,不住磕头,口中含含糊糊说着求饶的话,地砖上两个血印渐渐越来越大,血迹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像极了两条求饶的狗。
三王爷厉声道:“别弄脏了本王的地板。”
二人吓得身子一震,呆呆的一动不动,鲜血流的满面都是,夹杂着汗水,从额头流至下巴,二人伸手在底下接住,怕那血滴滴到地板上,手掌掬着,生怕露出一点。
“这次就先让你们一命,下一次再办不好,自会有人取你们的人头。把地板擦干净,滚吧!”
二人练练道谢,一边说着,一边用丝绸制的衣服一点点擦拭着地砖,可血迹早已经干了,想要擦干谈何容易。二人本想用口血化开血迹,再擦干,可是当着王爷的面谁也没有那胆子。
朱宏瞧了一眼钱不多,眉头一皱,心一狠,闭上眼睛,趴着舔舐地上的血迹,边舔边擦。若说二人刚才的样子像两条狗的话,现在的样子当真是猪狗不如,让人啼笑皆非。
艳阳当空,庆安镇三里外的小河边,一个浑身邋遢不堪,蓬头垢面的人,拄着一根干枯的树枝,步履蹒跚的走到了溪水边。
缓缓蹲下身子,就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他才完成,一声痛苦的嘶吼过后,那人拼力的甩开了手中的树枝,似乎是恨透了那个帮助自己一路走来的好朋友,恨透了自己的身体,恨透了这个世界……
他慢慢撩起那一头乱如鸟窝的黑发,发丝上缠满了污秽之物,脏乱不堪。
破布衣袖下,伸出一只焦尸般的手,那只手黑的出奇,像是被炭火烤熟了一般,一层焦皮裹着数根细骨,根根分明,就连骨头之间的连接处都看的一清二楚。
那只焦手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撩起了垂在右半边脸上的乱发,一只布满血丝的大眼出现在黑洞之中,随着发丝渐升,黑洞也渐渐明了,原来那是半张血肉模糊的脸,脸上的焦肉和着已经凝结的黑色血液,重新组成了一掌魔鬼般的脸,那张脸犹如般野兽啃掉了半边似的,脸颊深深陷了进去,就连牙齿在那张透风的脸上也依稀看的清,模样直叫人心惊胆寒。
那只血红色的眼睛中流出了一滴清澈的眼泪,那眼泪借着日光,异常耀眼,这似乎是他这副脏兮兮的皮囊中唯一一个干净的东西了,这眼里干净的像山涧的清泉,像深秋夜半的月光,像美人纤纤玉手上的半寸肌肤。
眼泪滑下,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那声音似是婴儿的啼哭,又像是野兽的哀鸣,在这空无一人的溪水畔,在这无人回应的天地间,显得格外的悲凉。
“我……我一定……要报仇。”
那人口中含糊不清的说着这几个字,似乎是拼尽全身力气发出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嘴巴微张,却是一动不动,那声音似乎是从喉咙深处发出,又像是从心底发出,总之绝不会是从口中发出,因为他的舌头早已经僵硬了,在那张伤痕累累的嘴里,已经辨识不清了,或许是跟上颚的肉黏在一起了吧,也未可知。
那人颤抖的手伸进怀中,慢慢掏出了一个银光闪闪的东西,那东西前后两头尖锐无比,锋芒之处泛着点点精光,中间是一个金钢把手,此物正是季人屠的青钢刺。
看着手中的青钢刺,那人脑海之中又闪现出那日的画面……
无数黑球从天空落下,众人慌乱无声,第一声爆炸响起,第二声,第三声……
他展开无双轻功,往高处逃去,怎奈何黑球迎面落下,他闪身去躲,右侧一黑球爆炸,气浪翻涌,只觉右脸一阵剧痛,意识渐去,接连不断的爆炸,身子往崖底飞坠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苏醒了过来,浑身疼痛难忍,骨骼尽断,靠着多年刀尖上讨生活的手艺,简单处理了伤口,砍了树枝,在崖底采了草药,一日一日熬了过来。
季人屠嘴巴微动,喉咙之中气若游丝,依稀可听见。
“朱宏,我誓要你家破人亡!”
这几字说的声音极小,如阴间厉鬼的低吼一般,摄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