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龙币滚落四散,在地下通道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人脸色微微一变,于是赶在其他人之前把金龙币纷纷捡了起来。
他足足捡了十多分钟,确保没有落下一枚,这才起身看向雪诺,在面具下轻微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嗤,“你跟我来。”
君临城地下的小小据点星罗棋布,如蜿蜒曲折的迷宫。那人带着雪诺七拐八拐,再到地面上,已经来到一所破旧的孤儿院中庭。
跳蚤窝不乏孤儿,詹德利就是孤儿。
他们大部分是走卒贩夫与底层寄女一夜纵情后,又未能及时避孕而抛弃的婴孩,也有低阶士兵战死后,母亲无力抚养,改嫁后将其抛弃成为无家可归的存在。
无论是在此出生或中途失去双亲辗转来此,大部分的他们靠偷盗为生,稍年长些有力气的或可被有钱人看中,驱使着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换些钱财。
女孩弱一些,长得有几分姿色者往往会被送去作为寄女生活在三六九等各色行馆中,运气差些的没过几年便会在花柳病中痛苦离世。
即使在跳蚤窝,也分层级,这些便是跳蚤窝里最底层的居民。快要穷到饿死的窃贼也不会登门造访这样的孤儿院。
夜已深,他们幕天席地,集体睡在地上,被照顾得当一些的身下会有几片发出腐烂气息的草席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那个戴着面具的人笑笑,声音干涩沙哑,“我就是从这些人当中走出来的,如果不是我有卓绝的炼金……”
“我对你的过去不感兴趣,我只要野火,如果你敢愚弄我,我可不能保证你身上会不会被捅出来几个窟窿。”雪诺轻声打断了眼前这个有些驼着背的人,豪不讲究修养和礼教。
那人戴着面具的脸看向雪诺同样带着面具看不见真切面容的脸,几声呼吸之后,他拿出了一把钥匙,阴沉着说道,“你跟我来。”
穿过破旧茅草屋顶,他带着雪诺来到后院中,指着一口枯井道,“我的存货都在里面。”
雪诺扬眉,深夜黑暗,这一口枯井里藏了多少秘密,岂是肉眼可以一望而知?
年轻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情绪,“你下去,替我把东西搬出来。”
那人耸肩,“钱已经到了我的手中,你认为我为什么会答应你的要求。”说着就要扬长而去。
琼恩雪诺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金龙币洒在地上?”
那人背影微微僵硬了一下,回过头看着雪诺。
修长俊秀的身影靠在井边,悠哉道,“这世界上无色无味的毒药并不是只有里斯之泪一种,身体发肤一经沾染后就渗入骨髓的药剂也不在少数。你会炼制异火,那么对此应该也略知一二。”
他当然只不过是撒了个谎,用来骗骗三四岁的小孩或许还可以,不过眼前之人身为炼金术师,却反而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尤其是在他提及了里斯之泪这样的名字之后,更加增强了话语里的可信度。
果然,那人犹豫了片刻,将袍子扯下,钻进了枯井之中,不一会儿,他背着一个木箱,小心翼翼回到了地面。
“六罐野火,都在这里了,连着我特制的可以预防颠簸的箱子一起给你,你那些金龙币买这些绝对不亏了。现在,我的解药。”他的声音不复初时傲慢,带着些恼怒和恐惧。
眼前的年轻人不知其姓名和长相,但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感觉,流露出一股心思缜密而阴毒的气息,令人不得不产生一股畏惧。
琼恩见对方提防自己,也不在意,打开箱子看了一眼,被固定着的六满罐野火结结实实躺在箱子里,上下两层个三罐,色泽分外通透。
背上箱子,雪诺又付给此人一枚银鹿,“你的搬运费,先生。至于你的性命,我想诸神暂时没有收走他的打算,毕竟我没有真的下毒,那么夜安。”
身后那人一声气急过后的跳脚,雪诺微笑着,并不理会——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琼恩雪诺穿梭在君临的街道上,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绕回自己的小酒馆。
其实他原本不必走这么远,直到回到私生子酒馆,才愕然发现那间孤儿院就隔了自己的酒馆两条街,奈何他实在是到君临来的时间太短了。
回到店内,他将龙蛋和野火统统藏在了阁楼。
连日来的忙碌,让他疲惫不堪,忙活完这些,大脑和四肢都早已经昏昏沉沉。几乎是闭着眼睛摸上了自己的床榻后,琼恩雪诺闭上了眼睛。
……
窗外,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振翅,飞向遥远的夜色,发出几声喑哑的鸣叫。
与此同时,北境仍笼罩在寒夜之中。
杀手的脚步几不可闻,匕首在他衣袖中被遮住了森冷的寒芒。
凯特琳史塔克正在鲁温学士的陪伴之翻查着账本,核对此次接待国王亲临的花销。
风韵犹存的美丽面庞上写满了严肃和困扰。
“他们喝了上吨的麦酒,吃掉了几百只松鸡,我们的面粉储备已经不足了。还没有算上……寄院的账单。”凯特琳支着头,深深感到无力感,史塔克并不吝啬,但是鉴于奈德也没有敛财的习惯,北境并不富庶,这次的盛宴开销几乎抵得上北境人民一整年上缴的赋税总和了。
更令她心烦意乱的是,奈德派回的渡鸦带来消息,提及雪诺的手已经无法痊愈了。
想起那个少年唤自己舅母时的神情,凯特琳倍感复杂,内疚、焦虑、痛心,令她百感交集。
她深爱奈德,纵使自己身为深闺中的南方姑娘起初不能适应严寒的北境,仍旧为了他爱屋及乌。唯一没能给予她的爱和包容的少年,是因他有着奈德的黑发,奈德的血液,却没有自己的血液。
嫉妒令她痛苦并丧失了理智,唯独面对雪诺,她无法持着北境第一夫人的优雅和宽容,排挤他、诅咒他、怨恨他,像一个毒妇()般折磨了自己和琼恩十几年,然而原来,奈德从没背叛过自己。(毒妇在这里是凯特琳自己的形容,并不是作者的看法。)
那个孩子平白丧失了父母之后,又没能像正常人一样拥有一个简单的童年。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德行有失。
她始终没能善待那个没有母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