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多恩去了？是吗？”琼恩似笑非笑，看着伊利里欧，一直看到这位潘托斯的总督心里有些发毛。

伊利里欧递上了信函，“没错，她说应该离开您了。”

他看着琼恩拆开蜡封，微微颔首，“那么，我先离开了。”

特蕾妮的信并不算太长，字迹有着和本人甜美脸蛋不符的果决：

【私生子：

我还记得当初我们第一次在多恩的夜晚遇见彼此，看在七神的份上，你是我遇见过最无趣的男人……】

虽然从未见过特蕾妮写字，但是这语气是她无疑了。

琼恩甚至能想象到她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大概会露出一个娇俏又略带嫌弃的表情，或许还会像小花栗鼠一样耸耸鼻子，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歌姬早已随着伊利里欧离开，虽然这里是潘托斯的总督府，但是伊利里欧是个很识趣又有风度的人。

凉风习习，琼恩拿着信，在院子里找了张藤椅坐下，继续读了下去。

【……你既不珍惜我的美貌、也不欣赏我的能力，我真是从没有见过你这么不懂情趣的男人。要不是因为你的龙，我一定毒杀你，带着龙回多恩去！】

看到这里，琼恩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他甚至恨不得现在就动用视野，找到她，然后抱住她，问她要不要给自己下毒。

只是，看到后面，这封信就变得有些沉重了。

【但是，恐怕七神是想要教导那时候浅薄无知的我，所以让我被你拯救——从魔山的手里。】

【七神很爱开玩笑，我想我爱上你了，私生子，但在这之后没多久，你就成了坦格利安的后人，而我，仍旧只是个私生女。】

【你喜欢我吗？我想是的，但是排在前面的还有你的复仇、你的家人。我排在了很后面，但我的世界里，只有你。】

【私生子，我们已经不对等了，无论是身份还是心情。你再也不是那个在月下对着我脸红的异乡青年了。】

【我前面十八年的人生都在仰望着父亲的背影，现在我不想再用余下的一生追随你的脚步了。】

【我要回到多恩去，找到自己的心。】

【尽管我知道，它已经在你那里了。】

信的一角有些湿润后风干的凹凸感，琼恩看着手中的信，心中感慨万千。

那个明媚如朝阳的姑娘，原来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坚强。

他无法发动视野——灵魂分割后，他的精神力格外虚弱，似乎只要试图动用视野，就会头疼欲裂，但是，曾经在去寻找三眼乌鸦的时候，他看见过特蕾妮回到多恩的景象。

奥伯伦对自己无论有什么想法，虎毒不食子，即使是瑟曦也是护子狂魔级别的慈母，她回到多恩，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琼恩如是思考了一下，决定暂且放手。毕竟当务之急，他更需要紧急培植自己的势力。

一无所有的人，什么也不能保护，包括自己。

他招来了贝里唐德里恩，但不包括剩余无旗兄弟会的众人，把上次从弯钩号上顺水推舟又趁火打劫得来的钱丢在了桌上。

“在潘托斯找个住处，我们这么多人一直住在总督府，并不是办法。伊利里欧的人情，并不能欠下太多，这种东西很难还清的。”

唐德里恩点点头，他也带了一个包裹来，不过他优先接过了沉甸甸的钱袋，“这件事交给我，并不是大问题。不过，你有什么打算？”

琼恩仰头看了看天空，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落寞和疲惫，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随时能够看见特蕾妮的感觉了，那姑娘现在不在身边，他觉得自己灵魂像是被抽离了一部分一样，有种深深的孤独惶惑之感。

但他并没有让自己沉溺于这种情绪里太久，琼恩微微一笑，三分淡漠，恰如其分遮住了那种孤寂。

“我要回维斯特洛大陆一次。”琼恩起身，从腰间掏出了瓦雷利亚钢的龙骨匕首，“需要给我妹妹送一份礼物。”

艾丽娅的命名日快到了。

不过这其实不是重点，他没有视野，需要回去掌握大致情况。

吩咐唐德里恩几件要在潘托斯注意的事情之后，琼恩便靠在了藤椅上歇息。

唐德里恩盯着琼恩看了片刻后，忽然道，“你知道吗？我从前跟着劳勃，他是个很不错的国王——在最初的时候。不过，酒色消磨了他绝大多数的意志。从那时开始，我听见有声音说，怀念曾经的雷加王子。”

琼恩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眼眸漆黑不可见底，面无表情的五官上难以辨认情绪。

昔日的贝里伯爵又说道，“你是雷加之子。虽然我觉得你很多时候行事作风和雷加大相径庭，但是，相信我，你和你的父亲殊途同归，若是你称王，我相信你会深受百姓爱戴。”

琼恩微微一笑，笑容有些讽刺。

他从贝里的话语里听出了几分端倪，他怕是有心想要把自己拱上铁王座，否则扯雷加或劳勃作甚。

“人民在水深火热时会怀念某个曾经让他们的日子不那么凄惨的人，他们并不是真的怀念那个人，只是怀念那段活得还算轻松的日子。事实上，一旦过上了安逸的日子，他们还会要更多，因为人永远不会满足于现状。”他坐起身，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看着贝里唐德里恩。

“我是个恶棍、流氓，无信仰的人，你真的想要选择相信我这样一个人吗？”

贝里唐德里恩看着琼恩，缓缓开口道，“曾经，我不能明白索罗斯为何要拼尽全力地复活你，毕竟你实在是言行很失礼。不过后来我才知道，你那时候刚刚失去父亲，史塔克公爵刚刚辞世，而你可能是亲眼看着他……总之，我理解了你的转变。后来，我密切地关注了你，你四下救人，虽然你的言行举止看起来好像都不怎么正派，但跟着你的人，几乎都是安全的。琼恩雪诺，你如果真的堕落入黑暗的一方，那么你一定是个最失败的恶人。”

琼恩看了贝里一眼，正要说话，却见贝里又说了下去。

“索罗斯离开的时候，他是幸福的，我很难过他的离开，但是我替他高兴，他见证了自己的信仰。人从生到死，不过就是为了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那一刻，觉得不亏，觉得坦荡。我希望当我有一天死去的时候，也能有这样的心境。”

贝里唐德里恩打开了他带来的包裹，展开了一方旗帜。

“我，贝里唐德里恩，愿意向新旧诸神起誓，今后为琼恩雪诺执旗，至死方休。”

平铺在地面上的暗紫色旗帜上，银色的七角雪花看上去有一种深沉而内敛的光泽。

琼恩有些吃惊，他只知道贝里是一个不错的盟友，但并没有料及，他竟有如此打算。

贝里唐德里恩看着琼恩，语气非常坚定：

“我不是选择相信你，我选择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