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想要丢光家族的颜面，也可以等我长眠以后再如此醒目。”

泰温兰尼斯特站定在房间门口，目光深邃地望着自己的两个子女，神情阴鸷得能滴出水来。

他身后，跟着一个瘦小畸形的影子，跟一只成年的猴子差不多大小，如果不是他穿有绣着金狮的华服，没人会认得出他就是提利昂兰尼斯特。

他看了看瑟曦，又看了看詹姆，喉间有一阵歇斯底里的暴怒，竭尽全力将之压抑着。

关于自己的两个子女的风言风语，他并不是第一次听闻，偶然也会像现在这样，撞见他们过于亲密的样子。

他们只是言行无状而已，只是如此。

泰温在第三遍对自己这样说道之后，终于平静下来，走进了房间，坐在了椅子上。

“现在的局势容不得轻视，你们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吗？”他仍旧有些不满，盯着瑟曦和詹姆看了几眼。

瑟曦似乎觉得有些可笑，她耸了耸肩膀，无比骄傲地抬起头，执起酒杯，露出一个自信而轻蔑的笑容，“有你在，这世界上哪里有不怕死的傻瓜敢进犯红堡？”

泰温觉得有一瞬，很想对着自己的亲生女儿狠狠抽上一个耳光，打醒她看不清现实的习惯。

他转头看了看詹姆，他那张与瑟曦相似的五官上，有着格外漫不经心的微笑。他从小就这样，对什么都不在意。

真是奇怪，他们只有五官有着乔安娜的影子，却没有分毫和自己相像之处，性情上，也找不到母亲的影子。

但是这样也好，毕竟乔安娜是兰尼斯特家也别具一格的美人，只是……

她离开得太早了。

思及此，泰温又阴沉地看了看提利昂，毫不吝啬地表达了自己的鄙夷和仇视。

这个乔安娜用最后生命换回的，丑陋卑劣的存在，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泰温，他人生中最后的光芒黯淡下去的时刻。

提利昂迎着泰温的目光抬起头，坦然地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因为他的身高，这酒倒得泼泼洒洒。瞬时多恩的美酒就随着液体泼洒在桌子上，散发出幽幽的葡萄香气。

泰温咬了咬牙根。

提利昂举杯，向瑟曦笑笑，“我亲爱的姐姐，如果你记性最近不太好的话，我可以负责提醒你，一个多月前，刚刚好有个不怕死的人在红堡里杀了两名侍女、劫走了珊莎，还把菲比斯兰尼斯特的人皮盖在了你宝贝儿子的身上。”

他尝了一口多恩的葡萄酒，展颜一笑。

尽管身为一个丑陋畸形的侏儒，他笑起来面孔有些狰狞，看上去格外的阴森狡诈，倒不如不笑，那样会好些——虽然好也好不到哪儿去。

提利昂视线缓缓扫过三人，将泰温鄙薄而厌弃的神情、瑟曦轻蔑而憎恶的情绪尽收眼底，转而去看詹姆。

詹姆那张他做梦都想得到的英俊面孔上，只有一丝不解的困惑，还有几分关怀，除此之外，没有负面情绪，甚至也没有同情。

自幼年时起，提利昂就一直在詹姆这种眼神之下长大。这个哥哥给予他最大的同情，就是他从不同情提利昂。

鉴于泰温之子的身份，无论背地里的评价再如何不堪，表面上人们还是会留给提利昂几分尊重，包括同情。

而同情是一把双刃剑，越是面临着那些噙满泪水的妇孺，提利昂就越觉得自己是一个怪胎。

唯有詹姆，他从不同情他。

在詹姆的目光之下，他才觉得像是一个真正的人。

尽管偶尔，他看到詹姆那完美的五官和身材，便会生出自卑及怨愤来。但无论如何嫉妒、如何不甘，他都会将种种负面情绪压抑下去，因为詹姆便是他生而为人的证明。

提利昂在心底叹了口气，抬头又喝了一杯酒，看似漫不经心地借着说道，“不仅如此，据我所知，那个北境的男孩应该也不是个傻子。毕竟他跟父亲谈了条件之后，连续四天经历了四场比武审判，都还找到了机会活了下去。”

瑟曦不以为意，翻了一个白眼道，“你有没有亲眼看见，他在第一场作弊用了火焰，逼退了猎狗，第二场的时候巴利斯坦赛尔弥弃权，第三场詹姆看他可怜，也弃了权，第四场的时候，他骑了一头龙，几乎烧死了格雷果克里冈爵士，魔山到现在还没有痊愈。虽然他是赢了，但都是以狡诈手段险胜罢了，我亲爱的弟弟，你没有必要涨他人威风。”

事实上，当琼恩在红堡接受比武审判时，提利昂还在前往绝境长城的旅途中，而在几天前刚过踏上归程。所以，他并没有亲眼得见，但是，如他料想，那个私生子小弟果然不是简单货色。

顺便一提的是，他记得自己按照想好的那样，顺心地朝着世界的尽头撒了一泡尿之后，听见了艾里沙爵士对琼恩雪诺破口大骂，还把黎德家来送药的一名年轻姑娘大肆羞辱了一番。

幸好有提利昂为之解围。

说起那个姑娘来，倒是个典型的北境美人儿，眼里还带着泪珠，却也没忘了向提利昂道谢。

提利昂不做多想，只是回忆了一下，不觉有些好笑。

她仓皇逃离的样子像一只小鹿。

微微正色，提利昂轻咳：

“琼恩雪诺不是一个可以轻视的对象，一个走到哪里都能搅得天翻地覆鸡飞狗跳，再全身而退的人，永远不会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他恐怕比他的哥哥更加值得注意，哦，说起他的哥哥，已故的史塔克公爵长子，我听说他自封为北境之王，此刻正一路南下，已经和徒利家的军队会和了？北境人勇武，以一敌十或许是夸张了，但是以一敌三，恐怕还是足数的，他有十万大军吧？嗯，那就当作二十万大军来用吧。”

瑟曦挑眉，“那又如何？兰尼斯特有百万大军。打仗凭借的是粮草、军队、和金子，以及纵横沙场的经验资历，你以为两头小狼崽子能翻了天吗？我们有父亲。”

提利昂看着瑟曦那一脸有恃无恐，自觉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忍不住心里一阵叹息。

“你是不是觉得父亲无所不能？可以劈成几个来用？我亲爱的姐姐，你有考虑过，如果史坦尼斯的舰队从黑水湾来犯，父亲能同时出现在两头的战场上吗？”提利昂不得不承认，看着瑟曦的面色渐次铁青，心中一阵快意。

泰温盯着提利昂侃侃而谈，在心中有一瞬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