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史塔克夫人，这里有一只从临冬城飞来的渡鸦，它有一封信。”士兵低低鞠了一躬，在营帐门口并未入内。

史塔克夫人仪态万千，优雅颔首，“送过来吧。”

自罗伯称王之后，凯特琳更加拥有过去不曾有过的气度来，比起临冬城的公爵夫人，她竟隐约有几分女王的架势，格外像一个合格的掌权者。

士兵迟疑了一下，“这只渡鸦来时一头撞在了城墙上……死了……夫人，我发誓，它绝对是有意如此的。因此，它的爪子有些僵硬，我们无法从上面取下信来。”

凯特琳和罗伯对视了一眼。

罗伯昂首，以国王应有的沉稳气度开口，“拿来。”

士兵依言，谨小慎微地递了过来，便又匆匆退了下去。

那是一只头部撞得已经断裂的渡鸦，不是用纸卷绑在腿边，而是用爪子紧紧攒住了那卷细小的羊皮纸。

倒是有几分类似人的习惯。

也不知死前抱着什么信念，爪子紧紧勾着羊皮纸，压根无法拆开。

罗伯迟疑了一下，用小刀切开了渡鸦的爪子，这才取出了那张鲜血淋漓的羊皮纸卷。

“字迹很熟悉，是珊莎写来的……”罗伯起初还带着笑意，可是粗略往最下方扫了一眼，笑容又消失了。

来自临冬城的狼头封蜡的羊皮纸，印着的，确是七角雪花的印章。

“怎么了，罗伯？”凯特琳关切地看着大儿子，神情带着一丝紧张。

罗伯顿了顿，微微抽出些手来，“不，没什么，这封信是琼恩写来的，这上面印着七角雪花的印章。”

凯特琳闻言，取过了信，细细看了起来。

她的眉毛蹙得很深。

信并不长，言简意赅：

「罗伯吾兄，见字如晤。

艾丽娅已经归家，当重金感谢桑铎克里冈鼎力相助。

雄狮北上，意图偷袭，目标是带走珊莎，已向黑城堡提出求援，但恐人手不足，或需要留下一部分兵力驻守。

波顿图谋不轨，务必提防恐怖堡。」

翻来覆去，确实再无其他内容。

凯特琳不觉有些惊讶，欣喜中却有有些怀疑，“艾丽娅，她没死？”

不过，除此之外，三条消息中另外两条都算得上是坏消息了。

“如果是真的，那么我们必须派遣一个部队回去处理，事实上，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回去一次。不过如果这个情报是假的，分散兵力之余，还容易造成军心不稳，影响你的威信力。”凯特琳看着信函角落的七角雪花，心中越发忌惮了起来。

罗伯似有些许不快，他拿过密信，反复看了两遍，“我相信琼恩。”

他不觉得事情难以处理，但是只觉得那七角雪花的图案有些刺眼。于是，他对着凯特琳的态度便生硬了两分。

看着儿子格外沉郁，凯特琳不觉起身，站在罗伯身侧温言相劝。

“罗伯，你像你父亲一样，注重情义和荣耀，但是，你也看到，奈德的结局了。”

说到这里，她眼眶又些许湿润，这便缓和了几分母子间的氛围，“我知道你在意和琼恩之间一起长大的感情。但是，王权之前，没有兄弟，只有君臣。你如果被他牵了鼻子走，以后不就成了他的傀儡？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并不真的只是你父亲留下的私生子。”

说到这里，凯特琳眼神一黯。

“从前，我看着他黑眼黑发，总觉得像极了奈德，恨不得他没有半点像个史塔克；可是现在，我宁愿奈德曾经背叛过我。”

那样，她就不必忌惮这个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的孩子了。

她其实一直都清楚，琼恩刻意隐藏了实力，成就了罗伯的锋芒。

那个在雪夜里无数次反复射箭的孩童背影，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成了她的心腹之患。

若不是这个孩子，她会一直不晓得，自己竟无容人的胸怀。

从前是因为他的出身，如今还是因为他的出身。

于公于私，她总是无法善待这个孩子。

只因他离万丈光芒太过靠近了。

如果是罗伯，应该无法做到只身陷入君临，在敌人环伺的情况下全身而退吧……

虽然琼恩愿意效忠罗伯，但是一个继承了坦格利安血脉的孩子，顶着私生子之名长大，难保他能安于以谋臣之位屈居人下。

何况是心计不如他的罗伯。

他怎么可能心服口服？

一个在六七岁就知道要避其锋芒的孩子，注定不会碌碌无为。

听闻琼恩竖起七角雪花的旗帜，在狭海对岸自立为王，凯特琳不禁有种早知如此的感觉。

不过，无论如何，艾丽娅如果真的回归，对她来说，都是喜事一件。

“罗伯，你作何打算？”凯特琳的眼中闪过一阵希冀的光芒。

罗伯沉吟不语，战场行军布阵，他有着与生俱来的直觉，可是，面对眼下的决策，他与寻常青年并无差异，更并不能轻易做出决策。

凯特琳一脸慈爱替罗伯正了正大氅，换了一只新的蜡烛。

她是真的心疼儿子，他年纪轻轻，背上了太多的重担。

“依我之见，波顿家出了不少兵力，忠诚可见一斑。至于对临冬城的后方构成威胁一说实在够不上，派一个探子回去看看临冬城的情况就可以了。”

罗伯仍在犹豫，听闻凯特琳这样说来，便点点头。心中却仍在思索，是否应该听取琼恩的意见。

“如果艾丽娅确实被平安送回临冬城，那么那人倒是确实应该重金酬谢。”凯特琳宽容一笑，优雅起身，“到了晚餐时间，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正在此时，一名侍从冲进了营帐，面露惊喜之色，“夫人，陛下，席恩葛雷乔伊来了。”

罗伯面露喜色，席恩自小与他感情甚笃，被囚禁君临红堡多日又押送铁群岛，如今终于又来成为他的助力，这让罗伯格外高兴。

凯特琳却并没有多激动，她气定神闲问道，“他是以铁群岛继承人前来吗？”

侍从愣了愣，低头道，“不，夫人，他就带了五十个黎德家的骑兵，是受命护送他前来的。不过……”

捕捉到凯特琳脸上的失望和淡漠，侍从又抬头补充道，

“他带来了詹姆兰尼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