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皎洁的月光,随着乌云的出现,变得有些黯淡,连圆月也被云层遮挡住了大半,只露出弯钩一角,晚风猎猎刮着,有越来越猛烈的势头,树林里的篝火忽明忽灭,火苗随着风摇摆不定。
四下里静悄悄的,能听到踩断树枝的声音,少年蹑手蹑脚的走出木屋,来到右侧不远的树丛里,他可不是想趁着夜色逃跑,一则他根本就搞不清楚自己的方位,旷野里四处都是游弋的变种。
他冒冒失失的跑出去,这不是送给别人嘎嘣脆的一口当点心么?还是肉有点儿糙的那种。
二则么,就凭王越的机敏,怎么可能会让他在眼皮子底下逃跑,而浑然不觉?
他溜出木屋,纯粹是因为半夜尿急了,要出来撒泡尿而已。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口渴得厉害,天天都想喝水,一喝起来就停不下来,跟水牛似的,这年纪轻轻的就起来夜尿,别不是有点儿亏了吧?不应该啊。”齐小年抖了两下,感到有些纳闷。
这个时候从他身后传来了“咔嚓”一声,这让他顿时紧张起来。
“那个,越哥啊,我不是想逃跑,就是起来撒泡尿,您别多心,咱们可是讲信用的,你千万不能撕票啊!”他只当是王越察觉到他的动向,过来找他聊聊人生理想了。
“什么嘛,原来是只松鼠,吓我一跳,瞪着我干嘛?小心我滋你一身。”他察觉到身后没有动静了,回过头一看,原来是只松鼠跑过来发出的声音,这好歹让他松了口气,他恶狠狠的将松鼠吓走了。
“不过越哥哪儿去了?我睡觉的时候记得他是在篝火旁边的,现在怎么没人了?说起来这倒是个机会……还是算了吧,要是转角遇到爱,碰到越哥在外边蹲着,还不把我给突突了?”他可不会冒这个险。
虽说王越看起来挺好说话,既没有捆他,也没有殴打他,可是齐小年不会忘记,王越当初试图抢走钥匙的那个晚上,可是怂恿周关打死他的,他算是看得明白,王越这个人公私分明。
不管他私底下再是欣赏自己,一旦越过了界,那绝没有自己好果子吃的。
“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要不然再回去睡会儿?但是这肚子……怎么会这么饿?”齐小年摸了摸肚子,忽然间感到饥肠辘辘的,他下意识的往地上抓了一把泥土,就要往嘴里塞。
“停!我这是在做什么?再饿也不能吃土的吧?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有点儿神经质了吗?”齐小年猛的收手,他看到手里的泥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感觉手似乎不是自己的。
“我得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吃的,总感觉最近有点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问题出在哪儿……”齐小年皱起眉头,仔细回想自己最近几天的种种举动,心想大概是天天琢磨着命宫的事,精神绷得太紧了。
“不会吧,什么吃的都没有,肚子怎么会这么饿……不行了,嗯?谁在那边?”齐小年在木屋里里外外找了一通,并没有找到食物,他感到肚子里胃酸在蔓延,烧得自己无比难受,整个人缩成一团痉挛。
就在这时,他猛的看向身后,有那么一瞬间,他脑子里分明出现了有什么东西迫近的画面。
“咦,什么都没有啊,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是出现幻觉了吗?还有之前刚刚碰到苏大哥,乘坐越野车过来的那一次……也是突然就看到猛毒蜥蜴,但它当时并没有出现在我视线中……”
齐小年审视周遭,什么东西都没有看到,这让他疑惑之余联系起了上一次遭遇。
“小年……小年……”前方有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一次他听得真真切切。
他立刻冲到屋外去,顺着声音的方向冲进密林,一口气跑了两百多米远。
“越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身上的伤……这是怎么回事?”齐小年借助着微弱的光线,他很快就看到了正倒在地上的王越,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变得苍白无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他连忙将王越扶起来,这才发现他的腹部有一个拳头大小的伤口,几乎将整个腹部都洞穿了,大量的鲜血溢了出来,他试图将伤口堵住,可是根本就无济于事,王越的生命力在迅速的凋零!
“小,小年……你听我说……越,越哥对不住你,将你绑到这里来……”王越大口喘着气,气息微弱。
“我明白的,越哥你也有你的苦衷,我不怪你的,你别说话,我带你回去找医生,镇子那边有药!”齐小年知道王越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他将王越扶起,试图带他离开这片森林。
“我的情况,我很清楚,这次……这次是彻底的完蛋了,小,小年,能不能……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王越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他自知自己大限将至,是绝无可能活着离开森林的。
“说,你快说,越哥,我都听着。”齐小年又扶着他躺下,他知道这时候乱动会加重他的负担的。
“迄今为止,我做了,做了许多错事,但我没有一件事是后悔的,死在这里,也是报应,可唯独一件事放心不下,那就是雪……雪霁,小年,以后如果你遇到她,帮我把这个交给她……”
王越将一件东西塞到了齐小年的手中,这是一张照片,齐小年并不陌生,之前看过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王越同他妹妹王雪霁之间的合照,照片上的他才十七岁,青春帅气,而他的妹妹彼时才十四岁,活泼可爱,这张照片王越一直贴在胸口放着,这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一件东西。
但此刻他将其交到了齐小年的手中。
照片上的少女依旧活泼可爱,可少年的头部轮廓却被淋漓的鲜血遮挡住了,看不真切。
“越哥,你别说这种丧气话,没事的,肯定会没事的!”齐小年试图做点什么阻止鲜血的溢出。
可这都是徒劳无功的。
“小,小年,你顺便再告诉她,我是个,是个不称职的哥哥,这辈子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没能为她做点什么……”王越惨淡一笑,他的声音越来越沙哑模糊。
一口鲜血从他喉头涌了出来,如同水泵一样一阵一阵,顺着嘴角溢出。
他眺望着天上的圆月,他将右手抬起来,似乎是想触及到它的存在。
月光倾洒在他血迹斑驳的手指。
“我还……真是没用啊……”他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冷。
右手终于无力的垂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