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出事,全镇惊慌。
一上午工夫,围观的众人就把叶家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但大门有手执长枪大刀的兵士守着,而院里弥漫出来的冲天血杀气也阻着他们不敢靠近,只在门外低声的议论纷纷。
直到中午,侧门开了,叶家家主出来了,虽然精神萎靡不振,好在人却无伤。
叶昌廷站在上马石上,哑着嗓子好一通解说,大意是管家叶仁为人不仁,多做坏事,竟然勾结叛贼,拿主家的钱粮出去资敌,方有今日之祸,如今首恶与帮凶都已被朝廷官兵剿灭,官府明查秋毫,叶家老小平安,大家不用挂念云云。
围观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七嘴八舌的说开了,这个说叶家仁义哪会有这般刀兵之祸呢,那个说我早知道叶仁那家伙不是东西,下来收个租都是鼻孔朝向天的,还喜欢揩姑娘家的油……
当然也有那心眼敞亮的,心里打着小九九,嘴上却跟着附合着,一点声色也不露出来。
叶昌廷作个四方揖,说诸位乡亲仗义,叶某先谢过,大伙都散了吧,宅内有些事务要处理,改天再登门答谢。
众人这才三三两两的散去,回家各忙各事,却都竖一只耳朵,睁一只眼睛,关注叶家动静。
果有耳报神说,亲眼看见光尸体就拉出了满满七大车,尸叠尸的,怕有四五十具,又说清洗出来的血水把门口的阴沟都染红了,往门口路过,狗都要夹着尾巴。
这些事,秦越并不理会,他和陈疤子大马金刀的坐着,看老安牛伯忙着给大伙分银子,一人五十两,白灿灿的晃的士兵们两眼直放光,一个个嘴角都裂到耳根了。
仗着弩弓和投矛的犀利,加上牌刀朴刀的组合,这一仗杀了这么多人,竟然没人阵亡,只几个倒霉鬼见了血,却是不伤性命,虽挨了痛,却比别人多出了三五贯补贴金来,欢喜的东南西北都拎不清。
其实也怪叶家护卫们自个太嚣张,竟然仗着人多势众冲过来,人挤人的往弩矢投矛上撞,前面的倒下去,后面的还懵着,又被投矛给掷中了,虎牙军士投矛都不用考虑准头。
甲寅在陪师父喝酒,他对于钱财并无太大执念,兜里有两钱就不会去操心,所以对院子里的热闹看都不看。
他对功夫执着却是真打实的,酒不过三碗,关于刀法拳法的问题已经问了一大堆,懒和尚懒的搭理,都是铁罗汉在分析解说。
铁罗汉答的很细,有时还以筷作刀比划,见甲寅听的认真,最后道:“你现在不论拳刀,都是刚烈太过,一味的硬架硬打不足取,要学会收,凡事急不得,先发制人不如后发制人,要会临机应变,等你哪天悟到游刃有余这四字,功夫才算是到家了。”
甲寅受益良多,略有所悟就想下地比划一番,却见陈疤子和秦越二人进来了,一看院子里士兵早已散去。开玩笑道:“这么快,怎么没有我的份。”
陈疤子笑道:“九郎说你有钱也不会用,让你师父帮存着。”
秦越提起酒坛倒了两碗酒,自个先喝一口,坐下道:“罗汉,和尚,本想请你们走一趟江南,不过现在看来基本不用去了,如今这前院已是我们虎牙的大本营,明天他们分批把银子往家里一送,最少能呼朋喊友的招来一二百多人,兵多了,吃住不用愁,但刀枪却无,少不得麻烦你们。”
懒和尚懒洋洋的道:“给钱就好办。”
“直接搬一箱给你,够意思吧。”
陈疤子也坐了下来,把酒一干二净,抹抹胡子道:“打制刀枪太慢,要有两手准备,以前我与辽军交战时,他们在硬木棒嵌上铁钉,犬牙交错,人一沾着就是血肉模糊,十分渗人,打造易,上手易,可以专练一队。”
秦越道:“这个好,钉子随便哪个铁匠都能打,只管让外面采买,双管齐下,来多少人就有多少装备。”
“铁呢。”
秦越笑道:“着落在叶昌廷身上,我们好多事都要靠他呢,现在估计他缓过神来了,心在滴血了,我得去安抚安抚,你们继续喝着。”
甲寅也好奇现在叶家家主怎么样了,便跟着秦越去了后院,却见叶昌廷也在喝酒,小心小意的陪着徐无道长,他那两儿子仆人似的在边上伺候着。
“瞧,我就说九郎会来,快过来坐下,清水打边炉,爽口。”
秦越笑嘻嘻的坐下,甲寅一看桌上那小锅清汤寡水的,就不感兴趣,提了凳子远远的坐了,擦拭自己那战刀,恰似特意过来监视或是准备干架的。
叶昌廷脊背上的寒毛就开炸了,艰难的僵笑着开口:“秦巡检,不知有何吩……吩咐。”
秦越挟一口豆腐菜,嗦呼嗦呼的吃了,一竖大拇指,道:“本味清香,四爷懂的享福。”
又挟一口快活的吃了,方掏出帕子抹抹嘴,笑道:“我是怕你心痛肉痛的要上吊,准备过来商量一下生意事情的,也好帮你填填窟隆,哪知道你们却是如此快活。”
“什么生意?”
“你大方,我也就不小气,原计划是吃定你这地主老财的,不过四爷你太上道了,搞的我见着你就有些尴尬,这样下去不是个事,所以琢磨着咱俩换个合作方式。”
叶昌廷的心尖开始打颤了,“怎么个合作法?”
“你帮我征兵征粮管后勤,我来练兵剿匪打仗,剿获你得两成,估计孟县这一圈打下来,你的钱财只会多,不会少。啊,粮草盐包不能算,这得交公。”
叶昌廷吃私盐这碗饭整整两代人,道上头脸人物的家底互相间不要太清楚,只要剿个三两家,把那暗库一抄,多少钱财都回来了。
这世上哪还有比黑吃黑来的快的,而且自己还不用担风险,对外一说,自己可是第一个受害者呐,隐在背后连仇怨都不会结。
这么一想,整个人就软下去了,在地上一伏,大声嚎叫:“秦公仁义呐……”
秦越被弄的哭笑不得,离座将他扶起,笑道:“不要搞这般夸张吧,坐下喝杯酒歇歇劲。”
叶昌廷梗着脖子,好半天这口气顺过去了,又隆重的抱拳行礼:“秦公但有吩咐,叶某万死不辞。”
“你想把我活生生咒老不是,叫我九郎吧,坐下好好说,还有许多事要做,咱先商量个章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