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禅不去看那瑶光骨龙，回身扫视二十八宿，悠然笑道：“世人只知道南渡北归是我世家耻辱，却不知一千年似雪衣冠，皆是我世家门徒，一路南下，看似仓惶逃离，其实处处落子，又岂止江南之南？三百年北归，看似落叶归根，何尝不是播种，又岂止燕北之北？”

“以南以北，以东以西，四海如棋盘，九州作九星，我离州九嶷为天元，七千年落子布局，文气磅礴不绝，纵横十九道，遍布人间三百六十一国，形散而神聚，已然龙潜于野，谁敢言屠龙？”

李云禅气宇如龙，挥手指点间似有风起云涌，阳光打在他云秀白衣上，流光溢彩，轻吒道：“二十八宿何在？”

二十八位白发少年齐齐抱拳待命：“请少主示下！”

李云禅负在身后的左手忽地翻掌，二十八枚星符凭空浮现掌中，以某种玄奇规律作不规则旋转，如在勾画星图，递到二十八宿面前：“持此星符，人间显圣，奔走三百六十一国，传我令于门下衣冠门生故旧。”

二十八宿各持一符，齐问：“令之为何！”

李云禅骤然覆手：“收官！”

“领命！”

二十八道星光齐起黔阳，横贯长空，于白昼曜日，飞越国境，散落世界各处。只余那经久不衰如雷滚滚的“领命”二字，震颤神州。

李云禅挥了挥手，女经理识趣地退出天字号甲等套房，并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

李云禅人前对酒当歌挥斥方樽的气概散去，眉间流出些惫态愁容，把自己窝进鳄皮沙发里，轻声唤了句：“湘潇，给我捏捏肩。”

他身后空气悄然氤氲，幻化出一道纤柔身影，刹那凝实，赫然是在策天府门前拦住赵若水和王六两，自己把自己吓哭的那位姑娘。

此时的她素面朝天，青丝挽古髻，身著白纱裙，肩披星云裾，一双赤足临空，如踏实地，剔透足踝上红绳结青铃，翩若惊鸿，似洛神出水冰结玉花，哪还有半分楚楚可怜的穷苦女学生样。

一双芊芊玉手搭在李云禅肩上，轻揉慢捻，极为熟稔。

李云禅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片刻安宁，舒着嗓子问道：“星盘有异象吗？”

湘潇柔声道：“一切如常。”

李云禅微微点头，再问道：“彼岸那些资本头子，回话了吗？”

“回了。几回折戟在这片神州土地，他们早就复仇之心拳拳，只等少主吹起东风，他们就入场。”

李云禅忍俊不禁笑道：“真是个傻丫头呐！”

湘潇生气地嘟着嘴巴，突然撒手道：“不按了！人家才不是傻丫头。”

李云禅也不恼怒，仿佛他们这对主仆拌嘴赌气早已是日常，笑道：“你觉得一条会咬人的狗，在撕下血肉之前会汪汪叫吗？”

湘潇双目不可置信地睁圆：“你是说他们在高叫着做空龙元时，已经赚够抽身立场了？”

李云禅赞道：“聪明！”

湘潇却没有被夸赞的喜悦，蹙眉问道：“可他们还没开始呢，怎么就赚够抽身了，怎么做到的？”

“少主给你捋捋啊。”

李云禅被按得舒服了，畅意地伸了个懒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笑道：“当西帝金融危机爆发，已经变得不可控时，你觉得西帝慌吗？”

湘潇认真思考了半响，才犹豫地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慌吧！”

“为什么不慌呢？”

湘潇再度思考了很久，李云禅也不急，惬意地窝在沙发里看她思考。

湘潇的眼睛越来越明亮：“因为有人买单！”

李云禅像个收了聪慧得意门生的先生，鼓励问道：“谁买单？”

“全世界都在买单。”

“为什么呢？”

“因为帝元作为国际结算货币，帝元贬值，全世界都跟着倒霉。”

“所以啊，当帝元贬值已经不可避免，其他币种就不得不跟着贬值，以保证帝元的地位，从而保证自己的利益不会受损。”

湘潇一点就透，已然想明白了其中诀窍：“所以不论什么币种，贬值是根本不用预期的事，当西帝金融危机爆发的那一刻，甚至在爆发之前，他们已经把手中的其他币种全部换成了帝元，甚至利用种种投机工具金融工具，采用化整为零的办法，大肆借贷其他币种兑换帝元。而当金融危机波及世界，各国货币纷纷贬值保证帝元地位后，他们再把帝元兑换成其他币种，赚取其中差价。”

“聪明！”李云禅由衷赞道。

湘潇却再度皱眉：“可货币已经贬值，就算赚了差价，买到的东西还是一样多，甚至更低，不是和没赚一样吗？”

李云禅笑容徒然僵硬，愕然地看着湘潇，最终摇头苦笑道：“你呀你呀，才夸你聪明，你就又变成小笨蛋了。世界各国保证帝元地位，是为了避免自己利益受损，大哥出事小弟抗固然没错，可小弟抗之前，小弟总得安排好家人吧？没有那位当权者敢在帮西帝转嫁风险的同时让自家货币在境内贬值太多。他们会采取各种措施刺激自家市场。”

湘潇总算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所以，闹到最后，全世界帮西帝分担了风险，其他各国都略有损伤，反倒是西帝物价市场都稳住了，而世界各国努力维持自家境内的货币购买力，也就是说，世界各国，包括西帝，物价至始至终都波动不大，只是兑换帝元的汇率贬值，从而让帝元购买力提升。以前一帝元只能买六龙元的东西，危机过后反倒能买七龙元的东西了？”

湘潇弄是弄明白了，却被这不可思议的方式震惊的无以复加：“那么那些从中做空其他币种的投机者们，得赚多少？”

李云禅哈哈大笑道：“你以为这就完了？”

湘潇失态惊呼道：“还有后手？”

“仔细想想。”

李云禅眼神鼓励道：“他们已经闷声发了大财，为什么还要高调地宣扬做空某种货币呢？”

湘潇眯眼敛眉，细细推理道：“宣扬做空其他货币，其国朝一定会采取措施保证货币价值，也就是某种货币对帝元升值，也就是帝元贬值……”

湘潇惊呼道：“他们在反其道而行，做空帝元，同时把第一波赚到的外币换回帝元，再赚一波！”

“孺子可教！而我们世家，手段比他们财阀多，实力比他们财阀厚，藏于九地之下，动于九天之上……”

李云禅哈哈大笑道：“所以只要心心念念着百姓的陈云长曹长生韩文若在，只要他萧远还把自己当人而不是神，他们就不能真正打败世家门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