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治所鄄(juàn)城,州牧府内张灯结彩,官府内外焕然一新,就连庭院内的落叶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厨房上空炊烟袅袅,身穿便装充当杂役的军士们穿梭于回廊之间,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府内上下一片喜庆之色。
身穿一身红色锦袍的曹操站在前厅门口招呼着四方来客。当张邈、陈宫一行出现在正门外时,曹操立刻飞奔了过去。
张邈见到曹操来迎自己,站立在原地拱手笑道:“孟德!董卓伏诛、兖州大定、再添新丁,可谓是三喜临门!可喜可贺呀!”
曹操走近还礼笑道:“孟卓,同喜同喜。”
哈哈大笑的张邈上前一步握着曹操的双手道:“记得八年前孟德出任济南相时,我曾说‘总有一天,你会身居高位’,今日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哪里!哪里!若无孟卓相助,我也不会站在这里啊!”曹操说着就要带着张邈走向屋内。
“不急!”张邈停了一下,然后对站在身边的陈宫说道:“劳烦公台把东西拿过来!”张邈接过一个锦盒递到曹操面前继续说道:“听闻嫂夫人刚刚生产,赶上这兵荒马乱之时,特备了些补药,给嫂夫人补身子!”
“这……这怎么好意思!”曹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若非孟卓相助,我安能在此立足?怎么还好意思收你的礼物。”
“孟德,你这可见外了。”张邈强行把锦盒塞到曹操怀中,继续问道:“给孩子起名了吗?”
“曹植!”
张邈称赞道:“好名字!弱颜固植,謇(jiǎn)其有意些。(注1)等他成年了,孟德也就位列三公了。一战定兖州,天下诸公谁能比肩孟德。”
张邈的话立刻使得曹操想起了战死的鲍信,曹操鼻子一酸,叹着气说道:“孟卓说笑了,我就希望等到等他们成年了这天下能够太平,不用像我们一样四处征战,战死在沙场之上连尸骨都不一定能够留下来。”
张邈略一皱眉道:“大喜的日子,孟德怎能说出如此不吉利的话来。现在董卓老贼已被诛杀,天子还都洛阳指日可待;再者你已是一方诸侯,又有袁本初作为强援,距安定天下只有一步之遥。今日我来,除了道贺就是要与你商议迎天子一事,袁本初是否告知于你他的打算?”
“这个么……”曹操略一迟疑然后岔开话题道:“孟卓先进屋内,这院内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待宴会结束,我们再好好商议迎接天子一事!”
“也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还有客未到否?”
“差不多了,我随后就来。”曹操回答完毕,对张邈、陈宫略一行礼,目送二人进入屋内。
曹操转过身长叹一口气,其实在他得知董卓被杀的消息后就已经派人送信给袁绍,希望袁绍与公孙瓒两家罢兵,共迎天子。可是正在龙凑鏖战的双方谁也没有罢兵的意思,袁绍反而在回信中要求曹操在稳定住兖州的局势后,迅速带兵驰援冀州。曹操深知若将此事现在就告知张邈,以这位挚友的急性子恐怕会立即去找袁绍理论。
宴会已近迟暮,送走了大部分宾客,曹操便屏退了一干闲杂人等与张邈商议下一步的举措。
已有三分醉意的张邈率先开口道:“孟德!我已准备好兵马,随时可以向长安发兵。依你之见,我们何时动身?”
“这个嘛!孟卓我认为此事尚需从长计议。”曹操有些为难地说道。
张邈微微一愣不解地问道:“此乃重振朝纲的千载良机,孟德为何说要从长计议?”
曹操皱着眉叹气道:“孟卓,董卓老贼虽然已死,可西凉嫡系仍在,我们若要前往长安,需过函谷关。恐怕非力战不能通过啊!”
“不是还有袁本初吗?”张邈不以为然地说道,“他现在已入冀州,尽收韩馥旧部,论实力已经远在李傕、郭汜等人之上。况且西凉众将群龙无首,破函谷关易如反掌耳!”
曹操再次长叹一声,起身走到张邈近前,然后从袖中抽出袁绍的书信,将信交到张邈手中道:“因不想破坏孟卓赴宴的雅兴,故将此信留到现在,个中原委一读便知!”
张邈打开书信,几行过后他脸上的笑容便已消失不见,看到最后整个人都气得浑身发抖,他将信丢到桌案上怒骂道:“这袁本初就不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吗?到这个时候了,还要跟那公孙瓒分出胜负。身为盟主尚且如此,又如何令他人信服?难道他都忘了当年我们三人许下的宏愿吗?”
曹操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打着圆场说道:“本初信中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倘若我们远赴长安,万一失了根本,就是能够救出陛下,也无家可归啊!”
“孟德!都到这份上了,你还为他说好话!”
“……”曹操无言以对。
陈宫见曹操与张邈起了分歧,起身问道:“车骑将军的书信可否借在下一观?”
曹操点点头道:“公台只管看便是,这里没有外人!”
陈宫拿起书信用最快的速度将其看完,沉思了片刻后向曹、张二人建议道:“既然无法劝阻车骑将军罢兵,不如由孟德上奏当今天子,请天子下诏调停他们的争端。车骑将军若不奉诏,必然失信与天下。到时候再集合大军,去迎天子便可。”
“也只能如此了!”张邈颓废地说道。
“我这就动笔!”曹操说道,“二位请随我前往书房。”
当天夜里,曹操与张邈联名请求天子调停袁绍与公孙瓒之争的奏疏便由人快马加鞭送向了长安。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长安此刻正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当董卓伏法的消息从宫中传出后,整个长安城一片沸腾,沿街士兵高呼万岁,老百姓载歌载舞,不是新年,胜似新年,长安城内不少贵妇甚至将珠宝玉石典当成酒肉,拿上街头共同庆祝。
初掌大权的王允立即派皇甫嵩带兵攻向董卓经营许久的老巢——郿坞,将董氏一族连根拔起。董卓老母年已九十,面对大军哀求饶其性命,旋即被愤怒的士兵砍杀。待董氏一族被诛杀殆尽后,皇甫嵩开始了清点。坞内藏有铜二三万斤,白银八九万斤,珍宝奇玩,积丘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