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能再打下一仗了。“墨月经过思考后,下了一个结论。
他盘算了很久,若是继续与对方缠斗周旋,显然已不是明智之举。同样的侥幸不会一再出现了。
而且,经过这一次的胜利,对方想必已经很清楚的了解狂欢派对号的实力了。
第一波的三艘航舰失败可以说是贪功躁进,以至于被狂欢派对号趁虚而入。
但是第二波十一艘阵容庞大的攻击者,又被侥幸的战胜?
能够连续二场的战役,都全灭对方,无一幸免,这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哪怕再蹩脚的指挥官,都不会再对他们掉以轻心。
可以说,墨月他们之前所累积与隐藏的优势和筹码,现在已经昭然若揭了。接下来如果是正面迎敌,狂欢派对号仅剩不多的优势,已经不足以面对这么大的攻击压力。
相反的,目前的劣势倒是清清楚楚地完全曝光。
根据现有的情报资料显示,第三波的敌舰是29艘。
以一挡二十九?
墨月脑袋可没有那么不清醒。
唯一的做法就是迅速逃离。
而逃离最大的隐忧,在于狂欢派对号的空间定位一直持续地泄密当中。不管逃到哪里,都还是在对方的掌握中。敌人随时可以再聚而歼之。
弃舰?
这也是一个方法,但那将是最下下策。若是这么做,那从今以后,狂欢派对号上面这些人一定会被锁定追缉,至死方休。毕竟他们都在R21星球露过脸,这样等于在有生之年都得在惶惶不安、颠沛流离中度过。
严格说来,当初主犯是黑蛇和他的人,其他的人都是在慌乱中不得已跟着上舰离开,否则在现场应该就会在混乱中被视为同伙而遭到格杀。
如果未来能够有机会跟对方的人直接沟通谈判,或许这才是相对而言比较理想的对策。
除非不得已,他才会选下下策去执行。毕竟这牵涉到他这群兄弟姐妹们的利害关系,关于这一点,他是绝对不会草率行事的。
那么,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竭尽全力找出那个令他们致命的隐藏威胁,也就是那个发报设备和人。并且尽快规划合理逃离的路线和策略。争取更多应变的时间。
墨月想清楚了,心里就清明多了。接下来就是开始行动。
他很快的把他的意思传达给老三他们,以及麦斯,让他们透过不同的途径和方式,去隐密的追查。
深夜。
墨月在指挥舱旁的休息区。
他仅仅就着航舰外的点点星光,独自坐在面向星际空间的透视窗。
一杯酒,一个人,独酌。
今夜他无法入眠,不知为何,越告诉自己该睡,思潮就越是澎湃汹涌。
墨月想起了他一直不愿意碰触的过去。
墨月,他是个孤儿,但是,可以说是最幸运的孤儿。
在他有记忆的时候,他就在绿野族的大家庭里生活。
这里没有一点外面世界所谓科技文明的痕迹。人人以耕猎维生,以聚落的型态求生存,这是他们从长久过去以来的生存方式。祖祖辈辈都是如此的与大地和平共处。
他们从来没想过要改变,因为不需要,这是他们最喜欢也是最自在的生活。
墨月就是在这样的地方成长。
他虽然是孤儿,但却有着几十个妈妈和爸爸,他几乎吃过绿野族里那个时候正在哺乳期妇女的奶。
这是一个和谐、与世隔绝的地方。
他成了最优秀的猎手,也练就了一身的好身手。
到了可以离家的年纪时,他跟族里的兄长们一起走向了外界的世界。
新的世界带给他无比的冲击与震撼。
他加入了一支军队,并且努力的学习,认真的表现,凭藉着他的天赋和积累的功勋,终于在很短的时间,脱颖而出。
成了那支队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先锋军指挥官。
他拥有自己的一支独立军团,年轻的他,志得意满、未来一片荣景。
他以为,他会按照自己所梦想的路径,一直勇猛精进,获得最大的成功,而身边的所有人也都这样告诉他。
但是,他失败了。
一夜之间,他突然不认识那些一直以来跟他称兄道弟的人。
所有人都指责他、羞辱他、认为他的刚愎自用、独断独行,导致了失败和无谓的损失,连身边原本认定他可亲可敬的左右手,也视如雠寇,与自己划清了界线。
他不知道谁可信,而谁不再可信了。
年轻的墨月,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也不了解他真实的世界为何突然变的梦幻朦胧,不再真实。
他困惑了。
他尝试反抗、反击,却是遭致更多的伤心、失落还有背叛。
他彻底的一败涂地了。
失去了高尚的职位、待遇、名声、情感、一切的一切所有他曾经珍视的,都不再属于他了。
他不了解问题是在自己,或是在于别人,或者两者皆是?
年轻的墨月彻彻底底的失望、放弃了。
人生,对他已不再有任何的色彩与意义。
终于,他从星图中随机选了一个方向,把自己放逐于天边海角、离群索居,流浪了许多年,最后辗转到了小荒星。
他以为,那里将是他终老的地方,在一个星际边陲的无名之处,应该最是适合他的埋骨之所。
无名之人终结于无名之地,这不是理所当然的选择和绝配吗?
但是,他现在却在这里,看着外面浩瀚无垠的星空,身上又肩挑起这艘宇航舰里所有人的希望、生死与未来。
人生际遇,何其难解!
墨月思索着,他想寻求一个答案,但是他没有找到。
“墨月大哥,在想事情吗?”一个声音把他从失神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墨月转身看了一眼,是青青。
他微微点了点头。但是没有回话。
只是用手比了比身边的另一个位置,示意青青他可以坐下来。
墨月拿起酒瓶帮自己又倒了点酒,然后想到青青,他用动作询问了一下青青要不要喝一点。
“我没有喝过酒,不过可以陪你喝点。”他说完拿了一个酒杯递过去,让墨月给他倒了点酒。
“睡不着,所以来这坐一会,想点事情。”墨月说。
他觉得跟这个个性单纯的助手聊天,总是可以让他感觉轻松没有压力。
“在想如何应付那些敌人吗?”
“那倒不是,想起了小时候,想起了以前。”墨月依然看着透视窗外的星空,一边回答青青的询问。
“喔,我可以知道吗?”青青有点好奇。
“可以啊,又不是什么机密。”墨月带着微微的笑意回答。
“那真是太好了。”青青似乎真的兴致盎然。
“你的家乡在哪里呢?”青青问。
“家乡?噢,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墨月似乎又看到那些,他已有点模糊的景色和一些熟悉的面孔了。
在青青的期待中,墨月跟他聊了自己在绿野族的生活。
小时候去打猎遇到猛兽扑来差点没命,还好白老爹一支长矛及时的出现,把自己从鬼门关前硬是拦截了回来。
墨月也跟他讲了那里三个月亮的神话。
故乡的人说,夜空那三个大小不一的明月,是三个失和的三兄弟变成的,每当一个月亮单独出现在夜空时,就会怀疑另外两个兄弟正在合谋算计他。
于是当地人都知道,只要是孤月当空时,总会容易起大风,因为他想要用大风把另外两个隐藏的兄弟吹散,不让他们计谋得逞……。
又跟他说了小时候在乐浪的妈妈怀里吃奶的时候,乐浪很不高兴自己的妈妈被分享,所以趁妈妈没注意,偷偷涂辣油在他妈妈的胸上,结果把乐浪妈妈辣得哇哇大叫,后来乐浪被大人狠狠揍了一顿的有趣事情。
青青听得津津有味,偶而加了几句自己的看法或新的问题,把墨月逗得很乐。
青青对这种生活似乎完全没有听闻、经历过,所以提问的问题,有时也让墨月啼笑皆非。
使墨月原本的闷酒,变得有趣了起来。
“墨月大哥,我好羡慕你们的生活啊。”已经有点微醺的青青,听完之后,感叹了起来。
“噢?你的小时候不是这样吗?”
“没有,每天都是学习、学习、规矩、规矩。”
“想去哪里都没有自由。”
“明明看到不喜欢的人,还要勉强自己装的很有礼貌、很高兴的样子。”
“哈哈哈,看起来你是好人家的小孩,家教甚严啊!”墨月笑了笑。
“墨月大哥,你是为了什么,现在要这么用心、努力呢?”青青突然问了一个墨月自己不曾想过的问题。墨月这段期间的所作所为,他都一一看在眼里,真可以说是全心投入,毫无保留地奉献。
墨月他听完后愣住了几分钟。
突然间,他笑起来了。
他转头用他微醺而深邃的眼凝视着青青,缓缓的说:“在你问这个问题之前,我本来也不知道的。可是,我突然间却有了一个答案。“
”我的努力,是为了身边这些愿意无条件相信我,在意我的人。“
”我打从心里愿意为这些支持我的人,做一切我能做的。对我而言,这或许是可以找到以及证明我此刻存在的价值,也是我生存的意义。”
青青似乎被他的眼神和自然流露的话语感动了。
他也看着墨月清澈的眼停顿了一下,说:“我知道了,墨月大哥,谢谢你愿意告诉我,听到你说这些,我很高兴也很荣幸。因为我也一直在找我的存在意义。而现在,我应该也找到了。”
他说完,又拿起酒杯,把杯子里的酒,点滴不剩的倒进了他不曾喝过酒的喉咙。然后用他已经通红的脸,也专注的看着墨月,对着墨月露出了笑容。
他似乎很开心,醉态可掬。
墨月看青青有点酒意了,而自己的心情被他这样一搅和,似乎也阴霾尽扫,睡意一阵阵的涌现,他知道两个人都该各自回去休息了。
他跟青青说了,于是青青晃晃悠悠的,回他旁边的休息室休息去了。
墨月的睡意也浓了,趁着微微的酒意,沾枕即眠。
这一夜,他在不经意中,重新帮自己找到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