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跟在张皇后身后,低着头就这么一路无言的走着。
烟花三月草长莺飞的季节,一路的浅绿鹅黄煞是鲜明,郡主宅了许多日子,若不是此刻心里紧张兮兮的,真想像旧时那般陪着舅母游园观花,好好欣赏一番。
穿过深深浅浅的御门,花团锦簇里,坤宁宫终于到了。
“跪下!”张皇后落座后对着有些丧气的郡主喝道。
郡主自知有错,但也颇为委屈的跪下了。
“说说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张皇后见她这般委屈巴巴的,声调蓦然温柔了些。
郡主心里明白,一向慈柔的舅母到底还是关心自己的。
“娘娘您听我说,”郡主语转哭腔,开始卖惨:
“先是惶惶如丧家之犬当了一阵子乞丐,后来连乞丐都当不成了又进山里讨食,差点被虎狼给吃掉,好不容易逃出来,差点病死,被张道长好心施救,这会才缓过气儿来,小女子那个惨啊……”
郡主说着说着自己都信了,越想越难过,居然真就哭起来。
仿佛之前在青楼阔绰潇洒、在张浥尘家躺着当米虫的人是另一个人。
“好啦,好啦,别演了,我还不知道你么,后边的我信,前边的你跟谁说谁都不信,你是那种会被虎狼吃掉的人吗?你这胆子能量天大了去,只怕虎狼都被你吃掉!”张皇后差点笑岔气,丝毫不给郡主面子戳穿了。
我演技不好么?
我表现的很拙劣么?
我真的就这么一眼被人看穿了?
郡主好不甘心,心里发出直击灵魂的三道审问。
气氛有些尴尬,一看这招没用,郡主赶紧擦了擦眼泪,开始诉苦:
“娘娘啊,虽说是稍微夸张了那么一点点,但我真的是过得很心酸啊,如果不是有奸臣兴风作浪,我也犯不着要被逼着去北方啊,没人逼我去北方,我也犯不着这么凄凄惨惨的到处流浪啊,娘娘,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您可要为我做主啊,娘娘……”
郡主一声一声喊着,倒把娘娘喊得跟亲娘似的。
张皇后心里还是同情郡主的,看着郡主这样,终究还是动了疼惜之心:
“你受苦了我知道,可你也不能就这么跑了啊,好歹也要跟皇上说清楚啊,你这一跑自己落得轻松,差点把皇上气病了,你是皇家的人,还赐了国姓,这说出去于理不容于情也不通啊!”
郡主立马见缝插针:
“娘娘您关心我,我知道,可我能怎么办,我之前压根就不知道,我爹一告诉我就把我关起来了,我刚逃出去那会是想进宫说清楚的,可那第一道门关就是我爹的人守着,我压根进不去,您也是女人,北境胡地那是女人能去的地方吗?恨只恨,我身为女子无能报国还恩,若我是男儿,就算是战死沙场我也愿意啊!娘娘……”
郡主一口气说完,眼中含泪望着张皇后,这会是真动情了。
张皇后听此,长叹息一声:
“我怎会不知,身为女子,为父、为子、为君、为民,为哪一个都不能为自己啊,怪只怪你生在这富贵家里,却没有给自己做主的命。就算是这次我帮你开脱了,你回去,你父亲定然也不会饶过你!”
“那我就不回呗,这辈子我都不回去!”郡主硬气的回道。
“你这孩子,不回去你在外面怎么养活自己!”张皇后轻言训道。
“怎么不能养活自己,我会武功,可以卖艺啊,我还会写字,可以去书坊给人抄写啊,再说了,要是遇到意中人,我也会有自己的家啊,怎么着也比回去被我爹逼着嫁人好!”郡主昂着头振振有词。
“这越说越离谱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容你随意儿戏!你这,唉……”张皇后又叹了口气,接着道:
“不能再由着你胡闹了,不管怎样你得先回家,张道长虽是出家人,可毕竟男女有别,你住在人家那里说出去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皇上那边你放心,等他身体好一些,我自会帮你去说,剩下的也只能靠你自己了。”
郡主一听忍不住乐了,什么男女有别,女女有别好吧,张浥尘这个不正经的道士装的还真挺像的,居然都没发现一点不对的。
张皇后见郡主偷笑大为迷惑:
“你笑什么?”
“没,没啥,我只是高兴,高兴,可娘娘,能不能别让我回家啊,就留我在宫里给您捶捶腿捏捏脚当个丫鬟什么的也挺好的呗,我这身手好着呢!”郡主赶紧解释,趁机过去黏着皇后给捶背耍赖。
“不行,必须回去!”张皇后很是受用,眯着眼睛享受着郡主的手法,却断然拒绝。
郡主正想着怎么继续周旋,忽然,殿外一个小太监疾步跑了进来,纳头一拜:
“启禀娘娘,万岁爷醒了。”
“好,我这就去!”张皇后喜出望外,赶紧准备出门,大概是想到郡主,又回头不容置疑的道:
“你也随我去,只不许说话!”
“好吧……”
郡主好不容易平静些的心,这会更忐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