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陈嚣叼着根稻草坐在门口,问道:“昆西,你是从昆仑山来的吗?我认识一个昆仑派的朋友,武功高,轻功好,看着冷冰冰的,其实心地很好,下次遇到了介绍你们认识啊。”
昆西半躺在墙角,受伤的那只腿翘在破旧的桌子,扭脸,略不屑,“小爷我可不是西域人。”
陈嚣略好奇,“不是西域的?难道是更远的西方?我听说在吐蕃神山的另一边,有一个很大的世界,是不是真的?”
昆西暗自咬了咬下唇,眼神略落寞,却是冷哼了一声,“不知道!我又没去过!”
牢房外的走道,阿择插了句话,道:“我也听说过,据说当年匈奴人败走,就是去了西方世界,大周有不少来自那边的商客,当初在于田城的时候,我也见过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可惜当时没敢去搭话。”
陈嚣抬手,双手交差着枕在脑后,露出略神往的神态,“总有一天,本少侠也会去看看。”
昆西偏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去做什么?”
陈嚣眨了下眼,觉得他这个问题很是奇怪,道:“吾辈生于世间,自当好好看看这世界之大。”
他说着,微微仰头,道:“我小时候啊,可调皮了,整日房揭瓦,打鸟偷菜,我父亲也不管我,说是无为而治。我不懂,便去问私塾的夫子。哈哈,那次可把老夫子给吓坏了,以为本少侠发烧了。”
阿择好奇,问道:“然后,他说什么了?”
陈嚣道:“夫子给我讲了个故事。故事里说,北方的大海里有一条几千里长的大鱼,叫做鲲,变成鸟的时候就是鹏,也有几千里长,扑一下翅膀,大海就能掀起三千里的海浪,乘着风就能飞九万里的高空,比天的云彩还高。可是啊,知了和斑鸠见了却不理解,不知道它为什么要飞那么高。”
阿择摸着下巴想了会,歪头问道:“为什么呢?”
昆西虽然倔强着没有开口,甚至连目光都没有转过来,耳朵也竖了起来。
陈嚣笑了,道:“我也不知道。”
“切。”昆西撇嘴,“什么嘛。”
陈嚣将手放下来,道:“夫子说,这叫逍遥游,好像还摇头晃脑的念了首诗,本少侠当时正想着如何离家出走,没注意听。”
阿择眨眼,“所以,你是因为听了这个故事才离家出走的?”
陈嚣认真想了想,“不完全是,不过也是一个原因了。虽然我暂时还不知道为什么要飞那么高,为什么要走那么远,可是,我很羡慕故事里的鲲鹏。我想,等到有一天,我也能看到那般广阔的风景,或许就知道答案了。你呢,阿择,为什么想进玄衣门?”
阿择笑笑,道:“大概,是觉得玄衣神捕很是神气吧。那些凶恶的马贼、沙匪什么的,只要听到玄衣门的名字,就都落荒而逃了。”
陈嚣想起凉阳镇,想起西凉寨……在那边陲之地,时常受着马贼侵扰,过往的商客讲得也都是哪里的山匪又劫了多少货……难怪燕无意扮成吴先生时在客栈里讲得那些故事那般受欢迎……他偏头,看了阿择一眼,这孩子大概想家了吧?
他哈哈一笑,“昆西,你呢,为什么会想成为神偷?”
昆西淡淡道:“小爷我没你们那么大志向,偷东西不过就是为了填饱肚子,为了少挨几鞭子。你觉得知了和斑鸠目光短浅没见识,小爷却觉得鲲鹏不懂得民间疾苦,这世不知多少人竭尽全力才能活下去,什么逍遥游,呵,可笑!”
他说这话的时候,初始语气还挺淡然,说到后面,却不由激动起来。等到说完了,似乎又觉得有些没意思,冷哼一声,道:“跟你们这群公子哥,有什么好说的?”
这番话说的,气氛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候,脚步声传来,却是小希来了,给昆西送药的。
陈嚣接过药碗,问道:“小希姑娘,战歌和青姑娘呢?”
小希道:“进宫了。”
陈嚣又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小希想了想,道:“估计得挺晚吧,宫宴结束之后或许还要去一趟侯府。你有什么事?”
“哦,没什么,就是问问。”陈嚣笑笑,转身,将药碗递给昆西,见他闹别扭,道:“竭尽全力才活下来的,你也不希望死在这里,是吧?”
昆西瞪了他一眼,几乎是抢过药碗,喝酒一般一饮而尽,然后,苦的龇牙咧嘴。
陈嚣摸出一个松子糖,剥开,塞进他嘴里。
昆西眨了下眼,却道:“你个大男人还带着糖?丢不丢人?”
陈嚣耸了耸肩,“这是小红的零食,我觉得还挺好吃的,最后一颗了。”
昆西问道:“小红是谁?”
陈嚣道:“一只鸟。”
昆西:“……”这家伙,竟然喂他吃鸟食?
陈嚣摸着下巴,微微仰头,道:“小红可是只神鸟,比那传说中的鲲鹏也是不差的。”
说着,把空碗还给小希,又道:“小希姑娘,今日中秋,我们这里看不到月亮赏不了花灯,能不能送个月饼来尝尝,也算是过个节了。”
这要求也不算过分,小希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也觉得在这里过节挺凄惨了,点头应了,道:“今日厨房里有做月饼,我去给你们拿点过来。”
陈嚣笑着拱手,“那便多谢小希姑娘了,顺带拿壶酒来啊。”
小希斜了他一眼,“得寸进尺。”
说着,端着食盘走了。
阿择看着她离开,道:“小希姐姐其实挺善良的,就是嘴巴不饶人。”
陈嚣道:“她也是担心青姑娘受欺负。诶,阿择,去看看她走远了没?”
阿择起身,走了两步,突然感觉不对劲,回头看他,“陈嚣哥,你想做什么?”
陈嚣转身,道:“昆西,你是神偷,开锁的本事定然很好吧?”
昆西扬了扬下巴,“那是,这天下就没有小爷打不开的锁。”
陈嚣嘿嘿一笑,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将人拎起来……昆西瞪眼,手脚并用又打又踢的,“你做什么?放开我!”
陈嚣将人提溜到牢房门口,指了指那把大铜锁,“打开。”
昆西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没动,道:“求我啊。”
陈嚣“嘿”了一声,“你这小家伙,还想住这里不成?外面都是护卫,没我你一个人也逃不出去。”
阿择终于反应过来,急了,道:“陈嚣哥,你要越狱?那可不成!你要逃了,我就死定了。”
陈嚣摆了摆手,道:“放心,没那么严重。战歌那家伙,就是嘴说得厉害,吓唬人而已,这玄衣门又不是他家开的,你报个名还要他同意不成?”
阿择可不管那么多,道:“你也知道战大哥没有坏心,他又不会害你,让你呆在这里肯定有他的理由,你就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呆一晚,明日就能出去了,何必非要越狱?这不是罪加一等吗?”
陈嚣正色道:“那怎么能一样?从明日开始,本少侠便要去服役,不得自由,今晚是能随心所欲的最后一晚,怎么能不明不白的被关在这里?放心,大不了我们在宫宴结束前回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