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津桥附近,就在陈嚣刚从洛水河中来没多久,城防军拦下了几个人。
这里临近宫城,每到节庆日都是最热闹的地方,也最容易发生意外,所以,在这种时候,叶蓉都会亲自带队巡逻。
在听到救命声的时候,叶蓉就带人往这边赶了,却没想到半路遇到几个意料之外的人,便让手下的人先去救人,自己留了下来。
被拦下的是三个男子,为首的一人看着二十来岁,留着短发,皮肤黝黑,眼角处有一道刀疤,让原本还算俊朗的面容看去显得有些凶悍。
他身后是两个中年男子,说不准多大年岁,或许三十多,又或许已经五十了,腰间挎着把柴刀,原本气势汹汹的,一见到叶蓉,肩膀立马垮下三分,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夙风?”叶蓉看着领头的那位男子,问道:“你们来这里所谓何事?”
夙风,也就是眼角有疤的那位年轻男子,双手抱胸,淡淡道:“地下城的人,也是要过节的。”
叶蓉微微蹙眉,道:“刚刚那边的混乱,是不是跟你们有关?”
夙风道:“叶将军,没有证据,栽赃陷害可不好。”
叶蓉定定的看了他半晌,冷声道:“是吗?本将军就告诉你了,今晚不管出了什么乱子,不管地下城是否参与,本将军都会记在容公子名下。”
夙风抬眼,与她对视,眼神略凌厉,但或许是仰视的缘故,没一会儿,气势也渐渐的低了下去。
就在这时候,那位邹将军回来了,打马到叶蓉身旁,低声道:“听说是个孩子落水了,人已经救起来了。只是……”
叶蓉回头看他,“吞吞吐吐的作甚?有什么就说什么。”
邹将军低头,道:“人不见了。”
那边夙风眼神微微一变,朝身后两人使了个眼色,趁着两人说话的工夫混进人群中了。
叶蓉抬头,眼神微冷,“找!”
……
洛水河畔,骚乱已过,看热闹的人群散去,喝酒的继续喝酒,游船的继续游船,戏台换了个红衣女子跳着鼓舞,画舫的才子议论着刚出炉的新诗。
千觞酒庄二楼的廊下,一位身穿月白长袍的男子凭栏而立,看着已经恢复如常的河面,喃喃道:“卦象所指的贵人,难道就是那个人?”
——呵,一场闹剧而已。
周易之术什么的,果然都是骗人的把戏。
他正准备离开,里面走出来一人,道:“宁兄,我看今晚的酒仙之名,非你莫属了。不过,我说你也是奇怪,不跟你那群同窗们赏月吟诗,竟然跑来跟我们这群粗人一起喝酒。”
月白长袍的男子回头,淡淡一笑,道:“风月公子若是粗人,这洛阳城还有谁人敢自称风雅之士?”
那风月公子却是哈哈大笑起来,道:“恭维之话就算了,进来陪我再喝两杯。”
廊下的男子摆了摆手,道:“在下酒量浅,有些不胜杯酌,先告辞了。”
风月公子闻言终于走了出来,“在下若是不小心破了纪录,宁兄不介意吧?”
这人穿了一身宽大的外衣,长袖翩然,头发松散的束在脑后,怀里抱着坛酒,腰间插着把折扇,显得很是随意,倒也不愧那“风月”之名。
月白的长袍却是已经下了楼梯,蓝色的头巾一摇一晃的,“风月兄若是能破了千觞酒庄的最高纪录,宁某再添一份彩头。”
……
今晚的月色很美,星河璀璨。
爆破声自河对岸传来,一朵朵烟火绽放,比星空更加耀眼。行人停下脚步,孩童坐在父亲的肩头拍着手,才子佳人们对着那短暂的光华许下名为永恒的承诺。
“真好看。”
陈嚣从地洞里钻出来,坐在地,双手撑在身后,看着那绚烂的烟火,笑道:“本少侠还是第一次看烟火。”
阿择跟着点头,“以前西凉寨也放过烟火,不过没这么好看。”
昆西看着那烟火升起,又落下,神情怔了怔,不过,很快就扭过脸,冷哼一声,刚准备说什么,却见身旁的小姑娘也看着夜空发呆,将嘲讽的话又咽了回去。
烟火总是短暂的,一切恢复寂静之后,星空也似暗淡了几分。
陈嚣起身,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座银杏林,没有灯火,只有月光自树梢撒落,清风摇曳着一树的枯叶蝶,脚下堆积着厚厚的黄叶,很是柔软。远处有几栋黑魆魆的阁楼静静的伫立在夜色中,周围安静得如同来到另一个世界。
昆西道:“太学。”
陈嚣惊了一惊,“哪里?”
昆西瞧了他一眼,道:“太学后院的一片银杏林。今日是秋闱的最后一日,又是中秋,学院放假,不会有人在的。如今整个洛阳城,这里最安……唔。”
他最后那个“全”字还未说出口,陈嚣一把捂住他的嘴,轻轻“嘘”了一声,“有人来了。”
说着,四处看了看,最后抬头,朝阿择示意,指了指树梢。
阿择点头,一把抓起昆西,飞了树梢,陈嚣抱起小姑娘,了旁边的一棵树。
没一会儿,几人就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冰冰,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哎,胡说什么呢?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能有什么声音?别自己吓自己,快点找东西。”
“让我想想,之前我们是在银杏树林里练功的,应该就是那时候掉的。”
“这里什么多树叶,还这么暗,怎么找啊。”
“都是我不好,练功的时候该把那玉佩收好的,如今不见了,我娘该怎么办?”
“着急有什么用?你去那边找,我找这边。放心,有本姑娘在,一定能找到的。”
——声音是一男一女,略稚嫩,年纪应该还小。
陈嚣听到那女孩的声音,感觉有些熟悉,待两人走进了树林,不由惊讶——
那女孩正是邱语冰,之前在城门口给战歌接驾的那位。
不过,此刻她穿了一身男装,月白的长袍,系着白色的头巾。她身旁的少年也是相同的装扮。
陈嚣看得眼熟,半晌,终于想起来了,之前在洛水河,那艘画舫书生,似乎也是穿了这么一身袍子,不过头巾的颜色不大一样。
他正这么想着,眼中突然闪过一道银光……他眨了眨眼,转眼看去,就见不远处的树枝挂着一枚玉佩,摇晃着月光……再低头,看了看脚下正低头翻落叶的两孩子,不由叹息——
照这么下去,估计到明天早也发现不了。
陈嚣没带暗器,唯一能用作暗器的松子糖也给昆西吃掉了,在周围找了一圈,最后摘了一片树叶,抬手,射了过去——
那树叶划过夜色,最终却是力有不逮,还未碰到玉佩就落了下去。
陈嚣挠了挠脑袋,正无奈,感觉坐在一旁的小女孩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头看过去,就见她递过来一颗黑色的石头,也不知她是哪里找来的,竟然还沾着水……他笑了,伸手接过来,抬手扔了过去——
咚。
石子和玉佩都落了下去,正好砸中了邱语冰的脑袋——
“呀,谁呀?咦……阿斐,找到了!”
叫“阿斐”的少年跑过来,一脸惊喜,“真的?”
“当然是真的。”邱语冰将玉佩给他,又看了看另一颗石头,“这里还有一颗黑色的石头,长得好奇怪啊。”
阿斐也凑过来看了看,“黑乎乎,不好看。”
邱语冰抬手敲他脑袋,“本姑娘就喜欢。”
“那就好看吧。”阿斐揉着脑门,“快走吧,宫宴快散了,等我父亲回来见不到我,我又要挨板子了。”(未完待续)